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一扇光门敞开在他面前,他依然微笑,眉眼弯成月牙,帅气的脸在刺目的阳光下熠熠发光却也模糊不清……
又梦见他。我沉溺其中,久久不愿睁开眼睛,那些陈年旧事一遍遍在脑海中重复上演。
用才貌双全来形容初中时候的我,一点不过分。
我性格开朗,特别爱笑,言语轻柔,待人良善,聪明伶俐,轻轻松松稳居年段第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能感受到有一股炙热的目光注视我,而每次回头,刚好接住他的眼神,他的眼睛很好看,浓密的睫毛包裹着闪亮的双目,每次我看向他,他的眼睛就笑成一双月牙。
他叫若凡,是班长。他不算班级最高大的男生,相较农村的孩子来说他有点过于白皙。若凡很会写文章,对社会事件、新闻等很会阐述自己的观点。因此也深得老师喜欢。
我的生日是9月,开学才不久,我有点脸盲,爱静,爱思考,所以班级的同学我甚至没有认全。生日那天晚自习,若凡传小纸条给我,让我在学校礼堂一侧等他。12岁的小姑娘哦,傻乎乎的,根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礼堂刚好在我们寝室旁边,下晚自习我就自己过去了。那晚是初六,月亮都没爬上来,天很黑,只有一点寝室那边的灯光照过来。他站在我对面,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脸。他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有礼物要送给你。他拿出一个小盒子塞给了我,我手足无措,他说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我打开盒子,只看见亮闪闪的一个水晶玻璃球,鸡蛋大。我的心怦怦跳,脸很烫。我努力让自己平静,我说:谢谢,没事我先走了。我惘然无措,也不懂拒绝,又不知如何面对,匆匆逃走。回到寝室就把它塞进了柜子的最里面,生怕被别人发现。
后面上学,我就知道,盯我的目光就是他,我越发不敢回头。他只是坐在我后一排,但因为要经常调换座位,有时候他也会坐到我身后。我是个乖乖女,那时候的父母也从来不会跟我们谈遇到这样的事情要怎么处理,我只知道我的父亲很严厉,很排斥我和男孩子接触。
小镇的学校,破旧不堪,木头桌椅年久失修。我坐的椅子有一天突然散架了,正上课呢,我一起身,椅子分崩离析,我坐立不安的上了一天课,晚上不知道要怎么办,收到若凡的纸条,让我不用担心。等到晚自习我回到教室,凳子已经修好了。
期末考试的时候,我们要和初三部分同学互换教室。我到初三的教室里一不小心撞到一个高大的男生,他一直骂我,甚至举手要打我,我心里害怕不敢抬头看,好在很快上课铃声响起,我们各自去位置考试了。傍晚,我在我自己的秘密基地(一处倒塌的断墙,罕有人至,我几乎每个下午都在那里读书或者只是呆呆地看云),若凡突然走过来,问我有没有事?我很惊讶他怎么知道,因为他并没有换教室,他只是笑笑说,听别人说的,很担心我。我只记得那天我的脸红的和火烧云一样炽热。但是,我还是强作镇定地跟他说:我没事,以后不用再那么关注我的事情,要好好学习。也许是我说话的语气有些冰冷,后面他真的很少给我传纸条了。
我们都住校,家在离镇子几公里到十几公里处的村子里。每周周五放假,我们骑着自行车回家,周天下午骑车去学校。每次回家,我和两个闺蜜在前,若凡时常默默跟在后面,一起大概可以走四五公里的路。每年夏天,主干道有条大渠,男孩子们骑车到那个岔路口成群结队的在渠里游泳。女生们经过,会被吹口哨,起哄。有一次,我独自路过那边,被一群男生喊名字,我害怕的心都要跳出来。我走了很远后,回头看了一眼,我看见若凡,站在路边向我离开的方向张望。突然,心里踏实了很多。我也是后来听别人说,若凡那三年,几乎风雨无阻的守护。
琐琐碎碎的小事,填满了我们的日常。少年们心中的一点点悸动也随着学业的紧张变得越来越冷淡。尤其是有一天,班主任叫了我和他去办公室,语重心长的一次谈话。90年代的穷乡僻壤,没几个大学生,镇上的中学大部分学习不错的会考虑去上中专,大概有10%的孩子会选择去读高中。而我和他是班里最有希望的两个苗子。班主任是从市里下放下来的老师,算是见多识广,也算是那时候少有的很有师德的老师。他跟我们说:你们俩最有希望上大学,希望你们能去考高中,接下去的时间好好学习,不要贪玩,你们的人生可以和别人不一样。也就是这次谈话,让我第一次真正的开始思考人生。
我本来就聪明,学习一点不费力就能考第一,但是要上高中还不太够。镇上的教学条件很差。初二才有一个师范刚毕业的老师来给我们上英语课,而物理老师更是整个学期不给我们上课,因为和学生的矛盾。老师会肆无忌惮的体罚学生,有时候甚至没有理由的打骂学生。那次谈话后,我开始真的努力了。我不再和闺蜜一起玩,班级的老师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会想办法去找别的老师。我的成绩遥遥领先。中考,毫不意外的进入了县里的高中,而且是重点班。
若凡并没有放弃对我的关心,我的生日或者节日,他的礼物从不缺席。我不开心,他也会写小纸条哄我开心。我时常想,不是说男生晚熟吗?为什么他能从12岁开始就那样细腻,而我,几乎完全辜负了他对我的一切付出,少年时候的我,啃了很多外国名著,效仿着书中那些独立自主的女性们,高举不婚主义旗帜,后知后觉。
高中我们在县城的同一所学校,但若凡成绩不够好,分在了普通班。全新的环境,班里一半的同学是家原本就在城市的孩子,我们农村来的孩子,要学习和适应的东西很多。我不常看见他。高一的第一个生日,他依然送了礼物给我,令我惊讶的是,和他一起送我礼物的是我高中最好的闺蜜。
他也真的是懂爱屋及乌。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认识的闺蜜,又什么时候去策划这些小惊喜。
高中和若凡的交集少了很多,记忆都不深了。唯独记得我不怎么敢见到他,因为他对我的关心,我一直觉得亏欠,我刻意躲他。
高考后的那个夏天,有一天我正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突然我班里的几个朋友骑车来我家,说一起去镇上赶大集。我很开心的跟着他们走,在镇上遇到若凡和他的一群朋友,若凡提议去他家,我一再推脱,说家教严,时间来不及,要回家,最终被朋友们“裹挟”去了他家。路过玉米地,我只说了句爱吃玉米,到他家他就去弄了玉米来,那时候还没到玉米成熟的季节,不知道他去哪里找的。嘻嘻闹闹一下午,傍晚时分,星光点点,天色暗下来,突然我感觉到气氛异样,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我这才发现,我和若凡被朋友们围在了中间,若凡用他亮闪闪的眼睛盯着我说:等大学毕业,我娶你!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我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怎么应对,眼角眉梢低垂,脸羞的通红。我不敢看他。气氛很尴尬,朋友们在起哄,我有点急了,说我要回家。朋友们说要住下来玩通宵,他父母也出来留我,我异常坚定地坚持回家。最后他无奈地叹息,找来摩托车,送我回家,我不肯坐他身后,拉了另一个朋友,我坐在最后。送我到家,若凡默默地看着我,还是叹息,我第一次从他的表情里看到无奈和悲伤。后来我想,这帮朋友来我家找我到镇上到遇见若凡再到他家,可能都是一场谋划,过程很完美,唯独我不解风情。
因为很多原因,我报考了离家很远的大学,若凡考上了省会城市的一所大学。他每周给我写信,我收到信也会欣喜,会给他回信。比起面对面,我更会用文字表达情绪情感。而且上大学后,我开始也开始慢慢变得更主动些。但因为他表白失败,我们的书信很纯粹,大都是些生活琐事。
终于,不再见面了。我却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夜夜做梦,夜夜有他。同一个梦隔三差五就梦一场:清晨明媚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冲我微笑,眉眼弯成月牙……。那是初中时候少年的他,清澈,闪亮,美好。
我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我第一次觉得,或许我是喜欢若凡的,或许我们可以在一起试试。就在我觉得必须处理这件事,并下定决心要跟他说清楚的时候,一个意外发生了。那天晚上若凡给我打电话,没有多余的寒暄,他说:今天我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说你是他的女朋友!
时间像静止了一样,半晌我们无话,我没有解释(那是下一个故事),沉默片刻,他说:祝你幸福!就挂了电话。
此后,再无书信和电话往来!是的,若凡从我的世界退出了。我们断了一切的联系。而我的梦魇才刚刚开始,我疯狂的梦见他,几乎每个晚上。
一开始他的五官轮廓都很清晰,眼眸如水,笑靥如花,后来他影影绰绰的站在某个地方,注视着我的生活。有时候他说,我要走了;有时候他和我擦肩而过,没有看我......
我时常想,要是他能早一点表白,或许我和他的故事都不一样。毕竟,对的人还要对的时间。而靖云就是在对的时间出现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