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处的豪华宅邸里，令人惊惧的一幕正在上演着。
面对整个裂开的头颅和那戏谑的笑声，年轻男人虽然尽己所能地保持了沉稳的姿态，但从他晃动的瞳孔中，还是能看出明显的动摇。
这一点上，陈北尔就比他强太多了。
对峙中的两人大概也想不到，就在距离他们不到一个身位的地方，陈北尔正摩挲着下巴，探着脖子，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那个女人裂成两半的头。
啊，新鲜的血肉，虽然有一些不合理的蠕动，比如那些疯狂跳舞的肉芽，但以陈北尔丰富的经验来判断，这的确还是人类的肉身没错。
只不过，陈北尔从那颗小巧的脑子看到半个鼻子的切面，再三确认后，还是发现了明显的异样。
没有骨头。
他在这个女人，至少在脑袋里，没有发现颅骨的痕迹，并且顺着脖颈的位置看过去，颈椎也不见踪影。
“呵，有点意思。”陈北尔咧嘴笑道。
血腥残忍的场景吓不到陈北尔，很多在太空中补给耗尽的遇难船只里，到处都是远胜于此的人间炼狱。
夸张诡异的扭曲姿态也吓不到陈北尔，因为星变，最大程度上拓宽了他的想象极限。
对比于魔女的因果律诅咒，或是他正在经历的时空穿越，一颗裂开之后还能说话的脑袋，实在不叫个东西。
可惜，就在陈北尔想继续深入观察一下的时候，留着短直发的翆瞳女人慢慢合拢了她的头。
“这世上有许多事的确是人力所不及的，要不然，他也不会需要不死者的力量。”
女人先是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又伸手把刚才夹进脑子里的头发丝一根根揪出来：“与其在意什么姐姐或者人不人的，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在对待圣堂使者的事情上更专注一些，这些圣堂圈养的阴暗牲畜最多的就是花里胡哨的小手段，到时候要是失败了，可别说教团翻脸不认人。”
面对头脑正常的“姐姐”，男人的心率总算是慢慢恢复过来了，他呼出一口气，表示道：“父亲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如果漏了，那说明底下肯定还有一个碗在兜着。”
“希望如此。”
女人笑了一下，打理好自己的仪容，转身就朝着房门走去。
男人转头，提醒她：“你身份敏感，不要惹是生非，一定要出门活动的话，最好找一个便于遮掩的身份……使者小姐。”
他话语中停顿的部分，也许本来是想喊姐姐的。
女人可能也意识到了，她拧开门把手，眼角轻斜：“你可以叫我肉女士，这是我在教团里的称呼，或者喊那个你更熟悉的本名，我不介意的。”
说完，她便打开房门，离开了。
年轻男人没有动，他低沉着头，面色晦暗，看不出情绪。
陈北尔还试图听到他自语些什么，但对方也一直很沉默。
女人离开了，梦境却没有结束，这是不是说明，梦境的主角其实是坐在那里的男人？亦或者，时空就是时空，并不存在主角一说？
陈北尔现在似乎有了一点多余的时间，他决定尝试着对这片空间进行一点探索。
在窗口和房门间短暂犹豫后，陈北尔走向了房门。
早在梅尔维的阁楼时，陈北尔就有过一个疑惑，他没法接触到过去的梅尔维，那么梅尔维的账本呢？他是否能够翻阅？当时倚靠在阁楼书桌上的时候，他可没有感受到那种时空薄膜的触感。
想着，陈北尔把手伸向了门把。
令人遗憾的是，那薄薄的金色光膜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与门把之间，就如同陈北尔想要触碰人身的时候一样。
是有边界的。
梦境给出的时空剪影限制了陈北尔的活动范围，这么看，当时在梅尔维的阁楼上，陈北尔如果试图去拉那扇金属闸门，应该也会遇到类似的情况。
严谨的陈北尔又转头走到了窗台边，想要试试能不能从这里跳下去。
窗子是开着的，中间并无实物阻隔，但伸出手，空无一物的地方依旧浮现出了金色的光膜。
坚韧的触感在抵制着陈北尔向外探索的欲望。
好吧，没有漏洞可钻，陈北尔很快收回了手。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触摸光膜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欲望让他险些将壁垒刺破，他生怕类似的情况再发生。
陈北尔能感觉到，阻止他向外探索的这层薄膜与人身上的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如果他坚持，那么或许刺透光膜之后，他真能在这个过去的时空中肆意探索。
太疯狂，也太令人憧憬了。
正因如此，陈北尔才强硬地要求自己克制。
很快，窗外翻涌起了灰色的雾气，气派的庭院被灰雾席卷着淹没，浓厚的灰色海洋无声而至，再一次将包括陈北尔在内的整个房间包裹其中。
重新睁开眼，他果然回到了那条潺潺的小溪边上。
灰袍人抬起袍袖下那只看不见的手，将长长的木枝搭回了肩头，笼罩在阴影下的面庞无声转过，以陈北尔的敏锐，甚至都没能感知到其中是否有生者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
背对着男人，灰袍人再一次缓缓行入了灰色的雾霭之中。
陈北尔终于苏醒，青禾二楼的窗外传来了微薄的曦光，借此，他望着房间的天花板，久久没有动静。
又一个梦境。
第二次的诡异遭遇，让陈北尔打消了此前不多的侥幸心理，巡洋舰上所发生的并不是一次偶然事件，自己的的确确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而且目前来看，对方不仅能够在遥远的宇宙侵入他的意识，甚至到了落地到了火星，也逃不过这无形的存在。
既来之则安之，解决不了的事情暂时就不要纠结，陈北尔躺在床上，更多的心神开始思考起这第二个梦境所向他展示的一切。
华贵典雅的房间，身份不凡的年轻男人，自称“肉女士”的怪女人，以及，那档案上明明确确的，青禾此次工作的委托人，圣堂的科技术士，伊洛小姐。
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时空穿越的梦境，总与他身边发生的事有关，正如他顶替了马丁，便梦到了梅尔维的诈骗，这一次，他接下了伊洛的工作，紧跟着某个相关于委托人的阴谋就呈现在了他的梦境中。
嘶……这么看，那诡异不可知的存在，难不成是在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