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黎阳叫醒的。当然,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我和黎阳再次交换位置,黎阳爬进我怀里竟然都感觉非常吃力。想必,她是在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情况下,才叫醒我的。
我突然难受起来,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没有立即行动去挖洞,而是从书包里拿出剩下的水和红薯,递到了黎阳手中。
“把它们全部吃完,然后睡一觉,剩下的交给我。等你醒来,我们就可以出去了。”我轻声说道。红薯和水已然只够一个人吃,我准备破釜沉舟,一鼓作气打通洞口。
“嗯。”黎阳轻轻答道,随后就轻声的吃了起来。
黑暗中,我忐忑的摸索着我和黎阳相继戳出的求生之洞。令我大吃一惊的是,这个洞竟然已经比我之前的足足大了一倍有多,再扩宽一点,我估计瘦弱的黎阳就能爬出去了,这就给了我更多的信心和希望,不禁生出了更多的勇气和力气。
我伸出手探出洞外,虽然手伸得更远了些,但依旧空空如也,除了微微清风。我缩回手,把脑袋凑近洞口,深深的吸了口气。外面再也没有出现亮光,估计此时已是深夜。
万籁俱寂,只有我和黎阳的呼吸声还彰显着生命的气息。
“就算没有人来救援,我也一定能带着黎阳出去!”
我紧咬着牙,然后用右手抓起地上已经变了形,只剩一半长的钢笔,用力戳了起来。
没戳几下,我的手掌就刺痛起来,左手轻轻的摸了摸,本来已经干涸的血泡,又开始渗出血来。于是,我又在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来,紧紧的缠在右手掌上,咬着牙,继续卖力的打起洞来。
时间又不知悄悄流走了多久,手中的钢笔已经短得拿捏不住了。我只能不舍的换上另外一支,左右互换在满是血泡的手里,一点点耗尽身体里残存的力气,只为再把洞口扩大一些。
一下两下三四下,下下汗如大雨下。我不但感觉耗尽了全身所有力气,更是挥发掉了全身所有水分。此时此刻,我是多么希望能沐浴一场春雨,好重新焕发出我的生机。
“嘀嗒嘀嗒…”
洞外似乎真的响起了下雨声。
然而,我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相反,我心惊胆战的伸出手去,想验证一下是不是我产生了幻听。
令我惊慌失措的是,外面真的在下雨。雨滴急促清晰的溅在我手臂上,似乎想要浇灭我求生的希望。我颤抖着手朝洞外摸去,地面已经潮湿,如果地面不渗水的话,雨水流下来,我们被淹没在这洞中,只是时间问题。
本来已经逃生有望,然而致命危机却又突如其来。时间紧迫,我根本来不及犹豫,右手重新抓紧钢笔,左手拿起文具盒,双管齐下,“嚓嚓嚓嚓”在洞口猛烈的戳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雨水流进了洞口浸湿了地面,我感觉地面松软了很多,戳着没有先前那么费力。没多大一会,我竟然已经能够把脑袋伸出洞口。
希望就在眼前,然而死亡也紧逼向我们。外面的雨水更加急切起来,涓涓细流涌进了洞里。
我急忙推醒了沉睡中的黎阳,继而更加发了疯似的拼命戳刮着地面。
“怎么了?地面怎么湿了?你,你不会是在这里…”
黎阳还不清楚状况,说话吞吞吐吐的,她估计是以为我在里面尿尿了,我根本没有时间与她多说,赶紧给她讲了我们现在面临的状况。黎阳听完后也很是紧张,但是却又帮不上忙,只能静悄悄的躺在我身后。
“黎阳,快,你来试试看,能不能爬出去。”
当我咬碎牙,耗完了最后一丝力气,感觉洞口应该差不多了,才呼唤黎阳,让她先去试试。因为,我自己先试的话,怕堵死洞口,最后谁都出不去。
“好。”黎阳干脆利落的边说边行动,两下就和我互换了位置,毫不犹豫的向洞口爬去。
“怎么样,能出去吗?”我紧张的问道。
“嗯,应该可以,你能不能推我一下?”黎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看来她的头部已经钻出了洞口。
“好。”
我尽量把身体往后面梭,然后双手抱住黎阳的双腿,把短暂时间内回复的一丝力气一下子往洞口推了出去。
“啊!好了好了,我出来了,我出来了,外面好大的雨水,你快出来。”黎阳先是惊呼一声,随即惊喜与惊慌交错着,大叫着。
“你先帮我把书包拖出去,我马上出来。”我急忙把书包塞出洞口,对黎阳说道。
等黎阳拿走书包,并再次焦急的催促我,我才深吸一口气,先把头探出洞外,然后才伸直双臂紧贴在双腰,双脚竭尽全力往后蹬,想把肩膀挤出洞外。
可是,不知道是我没有了力气,还是洞口确实不够大,无论我怎样挣扎,肩膀卡在洞口,就是出不去。
“快点,你快点啊?水都要淹过脚背了!”
黎阳蹲在我脑袋边上,不停的大声尖叫着,比我自己还紧张惊慌。可是,她越是慌张,我越是没有力气,就连艰难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走,你快走。”我微弱的说道。
“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你把头缩回去,先伸手出来,我好拉你。坚持住,你一定可以出来的。”黎阳坚定的说道。
“你先想办法出去,再叫人来救我,我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肯定爬不出来,听话,不要浪费时间了,快走。”
我慢慢缩回头,说完话就精疲力尽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只希望黎阳能果断的找到路出去。
“龙克之,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黎阳嘶哑的吼声在洞外响彻云霄,然而我却再也没有力气回应她了,沉重的眼皮瞬间把我带入更加黑暗的世界。
黑暗中,我发现自己走在一条漆黑的山洞中。微弱的光亮不时映射出山洞顶上的怪石嶙峋,正呲着尖牙,张着魔爪向我袭来。我拼命的想要逃跑,脚步却无比沉重,只能拖着身躯一步步朝着光亮传来的方向挪去,因为,我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人在那个方向呼唤我。
一步两步三步…
每当怪石呲牙咧嘴即将咬到我的时候,我都能堪堪躲过。本以为会有惊无险的躲过一劫,却突然被什么东西一下撞翻在地。
等我回过神来,我竟然躺在了一面湖水之上。静谧的湖面上,悬挂着一轮朦胧的圆月。月色似乎被一层轻纱遮住,让我看不清四周的景物。
正恍惚间,湖水突然上涨起来,瞬间淹没我的口鼻,让我不能呼吸。我想要拼命挣扎,可是手脚却没有丝毫力气,怎么也动弹不得。我艰难的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努力睁着双眼,凝视着月光,想要在被彻底淹没之前多享受一秒这个世界的光明,然而,光明却离我越来越远。
黑暗中,我感觉越来越难受,胸口憋闷得像要撕裂炸开般。
“咕噜咕噜…”
我听到了自己被灌水的声音,随即,我就被水呛醒了过来。使劲抹了抹脸,我才慢慢舒醒过来。
洞里的水已经没过了我的双腿,按照先前雨水流进来的速度,应该没过去多长时间。可是就这么一会,我竟然又在梦中经历了一番生死折磨。
可能是因为喝了几口雨水,我竟然又有了一些力气。
“黎阳,黎阳?”
我凑近洞口呼喊了两声,声音却被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掩盖了,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但愿黎阳已经出去了。”
我默默为黎阳祈祷着,随后在地上找到了已经磨损得差不多了的钢笔和文具盒,继续在洞口戳了起来。
既然老天不让我痛快的死去,那我就继续做垂死挣扎好了。
可能是老天爷也被我的执着感动了,我还没有戳几下,洞口竟然就被戳掉了一大块碎石下来。我急忙把洞口清理干净,然后深深的憋了口气,就把头伸进了已经快被水淹没完的洞口。
这一次,我几乎没有费多大劲全身就钻出了洞口。
“哈哈哈哈,我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
我手脚并用的站起身来,沐浴着激烈的风雨和微弱光亮,仰天大笑,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了双眼。
“黎阳,黎阳?”
我再次大声呼喊着黎阳,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想必,她已经出去了。我精神倍增,借着一丝微弱的光,踩着乱石,慢慢向上爬去。
斜着攀上挡在我头顶的一大块水泥碎石板,一条狭长幽深的裂缝出现在我眼前。豆大的雨滴从裂缝上空滴落下来,径直打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生疼。天空黑沉沉的,不知道是凌晨还是傍晚。
裂缝笔直划破天际,狰狞的口子根本无处攀爬,想要徒手从这里出去,根本不可能。
黎阳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去其他地方找出路了。
天地无情,雨越下越大,雨水无孔不入,不知道浇灭了多少废墟之下等待救援的人的希望。
可能是因为喝了几口雨水,我慢慢恢复了一些力气,时间紧迫,我不能再耽误时间,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迈去。
道路狭窄突兀,坑坑洼洼,充满了陷阱,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我一边费力的攀爬着,一边观察着头顶和脚下的情况,生怕上面突然掉下东西砸到我,更怕一不留神掉进下面的坑缝里。
每走一段我就会大声呼喊几次黎阳的名字,每遇到脚下有深坑的地方,我也会多停留一会。还好,直到我接近裂缝上端,就快爬上地面,也没有发现黎阳,她肯定已经安全出去了。
我不禁放下心来,开心的笑了笑,甩掉头上的雨水,抹去脸上的水珠,正准备攀上最后一道齐肩高的坎,爬出地面。却不料,脚下突然一滑,我感觉顿时天摇地晃起来。接着,便是一阵锥心般的疼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