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来手里的铁锹现在就仿佛是紧箍咒。
张五一这样的老油条都跪了。
现在这个状态,哪怕让他给磕一个都肯定没有任何的悬念,至于一边的徐天龙就傻眼。
就在他猪圈里头来了两铁锹,这老头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刚才开口闭口的规矩,后生。
拿着乔儿,还装大辈。
甚至都不给金钱面子,但是现在这老头一脸谄媚的举着手:
“爷爷,你要做什么瓶子就拿给我看看,保准给你做的一模一样,你可千万别动我的地,这猪吃食就靠它呢!”
“还满嘴扯谎?用不用我给你挖开?”
“别!”
张五一捂着心口,心里知道自己是遇到克星了。
脸色灰白:
“千万别挖,爷爷你要干什么尽管说,看上我这院子里什么东西只管拿!”
切。
向东来随手撇了铁锹:“不值钱的破烂才放在院子里,真值钱的,我拿你给么?”
“别说的我好像打劫的土匪,我是真找你做东西。”
一边说向东来在徐天龙那里拿出了那瓶‘路易老爷’。
这次张五一老实了。
带着向东来跟徐天龙走进了他的小屋,里面满地都是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
有一些还颇有点年代感,看着就似乎是古董。
徐天龙嘴角抽搐:“你一个造假的,这么光明正大的扔东西,真没人抓你么?”
“谁没事往我这屋子里走啊,冬天我也不接活,夏天有事儿就院子里谈完了,越是白光正大的做我这行也越是安全。”
这话向东来是赞同的,毕竟灯下黑就是这个道理。
张五一这屋子里似乎久没打扫,整体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如果再搭配夏天的炎热,那确实没人愿意进。
也是难为这老头在这样的环境下艰苦活了这么多年。
徐天龙都同情的拍拍他:“你这活着不容易啊。”
给张五一气的啊,他是真想拿出藏起来的金子敲爆徐天龙的狗头。
还是向东来坐到一张官帽椅上,拉回话题:“先说正事儿吧,这瓶子你能不能仿造?”
洋酒瓶子的工艺跟国内这时代的瓷瓶子不同。
张五一仔细瞧了几次:“这洋瓶子都是玻璃的,而且烧出来的时候是用风管吹出来的,上面还有模版压印,完全一模一样做不到,不过七八分像没问题。”
“只能七八分像?”
“就这样了,毕竟我没有他们烧瓶的机器,只能自己磊造土窑的拿手工搓。”
向东来提取了其中的关键字。
“你,会用机器?”
毕竟没有跟不会用是两件事,如果不会用通常张五一这类傲娇老头是不会提起的。
他既然提起,就说明有可能会用。
果然。
张五一骄傲的扬起下巴:“笑谈,老子……孙子我当年是第一届的机器工程学大学生。”
“就你?大学生?你不是一老骗子么?”
徐天龙是懂怎么怼人的,随便一句话给张五一气的差点背过去。
“那机器,买一套多少钱?”
向东来的发声,让张五一差点笑了:
“你就做一个假瓶子,砸什么身家呀?”
“这样吧,我给你的瓶子做做旧,再手工打灰,让它尽可能不被发现怎么样?”
不!
向东来的思维很清晰。
弄死李有文是他早晚要干的事情,大家仇是越结越深,而且这孙子动手都是阴招,还没底线。
防不胜防。
所以向东来是要弄死他,一劳永逸。
可跟弄死李有文比,一个可以自主制作玻璃瓶子的流水线,两者并没有对比性。
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
跟一条流水线比,跟一套可以使用的机器比。
李有文就显得只是无足轻重的癞蛤蟆。
“你要真会使用机器,那张五一我可以聘请你当我名下玻璃厂的技术顾问,享受应届大学毕业生的专家级待遇。”
刚才张五一提起自己是大学生的时候面色十分自傲。
向东来就随口提起来一句。
试探嘛,又不用成本。
谁知道一句不要钱的试探,张五一却整个人都呆愣,随后就是几份正式。
甚至是老迈的身体都挺直了一些,说话也斯文不少:
“你,你说你有玻璃厂?还让我有专家待遇?”
玻璃厂没问题。
砸钱而已。
专家待遇没问题,一张纸而已。
向东来点头:
“我叫向东来,牛县人,我一直都是尊重高级知识分子的,如果您老人家真的是大学生,并且具备机械的相关知识,那别说专家待遇了,就是你要厂长待遇都可以商量。”
说起这个张五一显得有点局促:
“我,我是大学生,不过我只是上了学,没有毕业证,但是你放心,我后来是自学读完了整个课程的,而且这些年一直自学,专业能力肯定没有问题。”
张五一还有点紧张的理了理衣服。
似乎生怕给人的印象不好。
这让徐天龙觉得神奇。
毕竟他们刚才举着钱进来,这老头横挑鼻子竖挑眼,后来被向东来给收拾了,也是一副老奸巨猾的狗贼样子。
反而是一提学历,一提起大学。
这老货马上就正式起来。
太特么装了。
只不过徐天龙没有吱声说话,就是表情鄙夷而已。
反而是向东来一挥手:
“学历不重要,重要的是真才实学,不过张先生咱们丑话得说在前面,如果实际操作的时候你能力不行,那我会追究责任的。”
“这你可以放心。”
“不过,你要就做这个假瓶子,卖假酒,我是真劝你没必要,那套机器单价要7000多块,你这假酒卖到哪年哪月能赚回本。”
向东来的嘴角抽搐。
你特么是真敢想。
“我可能刚才没说明白,做这个假酒是因为我要报点私仇,这跟生意没有关系,而我说要聘请你,是站在做生意建厂子的正事上,是对你学识的尊重上,两者别混淆。”
“对了,如果您答应我的聘用,那你在职期间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能再干,不然我也会解除劳动合同的。”
聊到现在向东来已经是把握了张五一的脉搏。
果然一听‘劳动合同’,这老头立刻认真的说:
“您放心吧,只要能进厂,我肯定断了外面的乱七八糟,就是工资低点,让我从头开始都行!”
就喜欢这路不要钱的!
向东来激动的跟张五一握手:“我们工厂就需要您这样的专业人才,给我列个单据吧,再帮我联系一下设备。”
说着还让徐天龙留下了肥皂厂的联络电话。
张五一也很感动。
甚至这么大的年纪,竟然泪流满面。
并且表示向东来要的酒瓶,设备到了立刻就能开工,保准给他做的一模一样!
而这也是他的收山作品!
走的时候,这家伙甚至送了向东来一个黑葫芦。
让他拿着玩。
就算是员工提前给领导的小贿赂。
年轻的时候他不懂,现在年老成精懂的可多。
本来向东来没寻思拿东西,但这黑不溜丢的葫芦拿出来。
饶是向东来不差钱,现在拿这葫芦也感觉烫手。
他就给了500订金,老家伙是真特么的有钱!
出门的时候,向东来拿着葫芦左瞧右看。
给徐天龙都整不会了:“这葫芦有啥好看的?”
“这葫芦可能比你的怀表还值钱。”
嘶~
徐天龙倒吸一口凉气:“哥,我这可是金子的。”
虽然他没鉴定过,但是他对向东来的话向来坚信不疑,所以一个高精工的金表比不过一个油泥的黑葫芦他理解不了。
向东来也不解释,只是看着这个黑葫芦真特么觉得操蛋。
上辈子他也玩古董,也弄文玩儿。
甚至有一段时间文玩最疯狂的时候,作为销冠他是下死力气去跟人学习,去淘换东西送给客户做客情。
可是下这么大死力气,这三河刘的葫芦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他没本事鉴定是不是假货,毕竟张五一是造假的行家,可他本能的相信这玩意是真的。
“哥,你说这老家伙是不是失心疯了?你对他下什么药了?”
向东来横他一眼,手里开始盘着黑葫芦。
上面黑的是用药做出来的泥,盘着不掉不沾,这葫芦里面底色其实是红的。
“我要是有下药的本事,我还开什么店,早就横行霸道为害一方了好不好?”
徐天龙嘿嘿傻笑,心里吐槽其实他们现在也差不多。
“张五一他不缺钱,没儿没女,但是他有执念,少年时的求而不得,老了就会长成参天大树。”
“这老头少年的时候意气风发,可是运气不好,上不到大学,后来大概也是经历了很多,变成了这世故的江湖样子,但这不是他想要的样子,这老头骨子里的自己还是那个当年干干净净的大学生。”
徐天龙抓着脑袋:“那跟他突然发疯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要的是理想中的自己。”
徐天龙理解不了,向东来也不能继续解说。
段位不到,理解不了。
这就像古时候的美人计,真就以为一个堂堂君王,就为了一个女人宁可祸国殃民自毁长城?
太看不起帝王受到的教育了。
重点不在美人,而在计。
人的求而不得终会化为执念,一旦牵动,那就是天雷地火,可以燎原的。
有了张五一,向东来准备给刘小雨再找点活儿干。
话说这个丫头最近已经快变成房屋中介了。
肥皂厂刚刚在吴工跟马村长的带领下建造完,这边还没开业呢,那里又要再建一个玻璃厂,啊。
向东来看看徐天龙,自己作为一个资本家。
这么可劲儿了薅这两口子的羊毛……会不会造成他们的那啥不和谐啊?
一路上闲聊。
只是等向东来跟徐天龙回到招待所。
忽然发现……纪念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