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民间舆论的第一块石头,文人士绅的第一条裂缝

赵攀远远看着自己的老娘倒在地上,吓得赶紧从栏杆院墙翻了进来,背上的包裹也掉在地上来不及管。

“哎哟我的老娘诶,您可别吓着儿子我!儿子才刚刚赚了点钱要带您享福啊!”

赵攀一路哭天喊地,附近邻居家的老人孩子们慢慢聚集起来,想要问问自己儿子丈夫在城里怎么样了,看着赵攀老娘倒在地上,一时半会又不敢开口。

赵婆子喘着气紧紧地攥着自己儿子的手,另一只手摸着儿子的脸,上下打量着,颤声问道:

“儿啊,你不是被逼回来拉更多的人,去服徭役的?让娘瞧瞧,真是受苦——不对啊,你怎么脸色好了这么多?”

赵攀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话让老娘误解了,他松了口气,急忙道:

“娘啊,儿子在城里过得很好。虽然说是徭役,但是那个大人说这是工程,把我们叫工人。每个工人一天能拿到100文钱!旁边就是各种摊贩,想吃啥买啥,您看,儿子包里全是没花完的宝钞和找剩下的铜钱。”

他安抚好自己的老娘,又赶紧把自己包捡起来,另外掏出一叠一百文的宝钞,对着父老乡亲们说道:

“我脚力快,这是回来报信了,大家伙赶紧去找附近的乡党、亲戚朋友,朝廷要在京城修好几条线路,每条线路的工程都能领到钱!这是兄弟们让我提前带回来的,你们可以去附近市集买点东西,给家里补贴一下。”

赵攀分发着同乡托他带回来的工资,那些管辖修轨道工程的大人们是这么称呼这笔钱的。

那些明晃晃的宝钞发到人们手里的时候,赵攀感觉到邻居们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变得火热起来。

他看着人们还呆滞在一边不走,跺着脚大喊道:

“只要三百个人,朝廷还会在周边招人,迟了就没位置了!”

赵攀挥舞着手中的钱,“没位置就没钱了!”

他扯着嗓子吼完,人群这才一哄而散,急忙去联系自己认识的人了。

十几天前第一次来征召人手的时候,还有人躲起来了,听到这个消息,看着那些货真价实的钱,拍着大腿直呼后悔,急忙朝着京城赶去。

赵婆子这才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不放心地翻弄着儿子的衣服,并没有看见皮肤上有什么伤痕。

要知道以前服徭役的人,要是没有些眼力见,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没有谁不被官老爷鞭子抽几下的。

你要是去讲道理,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因为官老爷抽你的时候也没有道理。

确认了自己的儿子没有受伤之后,赵婆子不由得长吁短叹,连自己儿子傻乎乎地从包里翻出来一个镯子都没注意到。

“我的儿啊,这个徭役怎么改名叫工程啦!你快说说,到底是哪路神仙保佑啊!还是哪位青天大老爷施行的仁政!”

也不怪赵婆子这么想,在她看来这种事情的发生除了神仙显灵之外,那就是有个为国为民的大臣对着皇帝劝谏,才有了这么一个仁政。

古往今来戏剧和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总会有一个敢于直谏的名臣,在威严的皇帝的暴政之下,为民请命。

(朱元璋:?)

赵攀不耐烦地扯开母亲的手,嘟囔道:

“是湘王殿下搞的什么交通公司,和那些官老爷们没关系吧。您赶紧把钱收好,我得去喊我那些堂兄弟了,这一趟出去起码半个多月,挣的钱够买后面一年的粮食了!虽然这次工程不免赋税,但是咱们种的粮食绝对够了。”

赵攀马不停蹄地离开,最后还叮嘱着让老娘明天引着媳妇去市集上买点东西,在冬季到来前,给家里人提前做好过冬的衣裳被褥。

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赵婆子用她为数不多的思考能力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个湘王爷就是那个传说中给百姓带来仁政的好官。

王爷嘛,都是要做官的。

老婆子心里记不清楚湘王应该有多大,只觉得大概比她这个老婆子要大很多。

等到傍晚的时候,邻居们过来串门,询问赵攀回来还有没有说什么其他事情。

赵婆子看着人们都紧盯着自己,感到十分的舒坦,装模作样道:

“你们不知道吧,这个发工钱的叫作工程,发的工钱叫工资。这都是湘王爷搞出来的!”

一些稚童叽叽喳喳地重复道:

“湘王爷!湘王爷”

不少农妇们对视一眼,有个媒婆消息广,神神秘秘地说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前不久有一队人从城里出来去了鸡鸣寺,里面有人骑着木头做的轮子马,还有一辆大大的木头车!人家都说那是王爷们出游,看来那些东西都是湘王爷做出来的!”

人们七嘴八舌开始讨论起来这个湘王爷,又觉得王爷肯定是皇上的儿子,既然是皇上的儿子这么做的,那就是皇上同意了。

这么一看,皇上好像没有民间流传的各种传闻里,那些会读书的秀才讲得残暴无比,一顿吃几个小孩,天天朝会要砍几位大臣。

这处村庄里聚集的都是些普通农民,而在较远一些更靠近金陵城的村户之中,则有着本地最大的两个地主,王家和李家。

在李家主院之中,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正看着手中家仆递上来的瓶子,缓缓将其打开,仔细嗅了嗅。

家仆程强讨好着说道:

“这是从天竺的商队带回来的神药,服用之后能够让公子时刻精神抖擞,一定能在明年的科举之中考取功名!”

李承志点点头,将其塞回去,吩咐道:

“给那个逆子带过去吧。还有,如果有人敢带他去那些风尘之地,我打断他的腿!告诉他,他老子我已经和朝廷里的大人疏通好了,只要那逆子的成绩能稍稍有个名次,明年就能做个官!”

程强点头称是,接过这瓶子,又急忙说道:

“老爷,明年的科考果真要成为我大明朝正式的录取官员的途径,而不是之前的恩科那样?”

李承志瞪了一眼,骂道:

“打听这个干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坊间流传、流传!”

程强陪笑道:“老爷,小人在外面和那些商队接触的时候,听说北方士子也在准备明年的科举,要动身出发来京城。之前恩科还在的时候,老爷您心善,都有安排厢房供这些读书人居住。”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起来:“可是明年——这北方士子都是和公子竞争的对手啊!”

李承志若有所思,片刻之后笑骂道:

“还是你这个狗奴才顺心,今年继续安排厢房给那些北方士子。把他们好生供养到明年开春,然后...你知道怎么办。北方人第一次在南方过冬,有些水土不服生一些病,很正常。”

程强嘿嘿一笑,又担心道:

“要是有人闹事被朝中官员知道了?”

李承志冷哼一声:“那又怎样?那帮北方泥腿子能怎么样?这如今朝廷里大人们可都是浙东士绅出身,其中不少家传从前朝就在做官!不怕告诉你这个奴才,要是大人们愿意,明年让他北方士子一个都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