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浅谈梦者

丽之姬,艾封人之子也。晋国之始得之也,涕泣沾襟。及其至于王所,与王同筐床,食刍豢,而后悔其泣也。

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

——《齐物论》

丽之姬:丽,即丽戎部落;丽之姬,指丽戎人所生的女子。

艾封人:艾,艾地,艾城。晋国边境之地,与丽戎部落接壤;封人,指掌管艾地的官员。

丽姬的母亲,是丽戎部落之人。父亲,是掌管艾地的官员。

晋国始得:有人将此女进献给了晋国国君。是什么人呢?可能是父亲的政敌,也可能是丽戎部落首领,也可能是自己的父亲。都有可能,总之是在丽姬不愿的情况下,被裹挟进宫。

蕲生:蕲,祈求。蕲生就是求生,前文说世人哀泣死亡,此处取其厌死贪生之意。

长梧子说:

从前丽戎部落有一女子,样貌绝美。她的父亲是掌管艾地的官员。

有人听说了此女的美貌,就把美人献给了晋君。美人无奈,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忐忑,只得以泪洗面,夜夜悲啼。

等她到了晋国宫室,做了晋君的姬妾,与晋君同床共枕,共食一鼎。这泼天的富贵来的措手不及,想到没来之前自己因此哭泣,不禁后悔不已。

如果早知道现在的生活,是如此的美好,谁还会哭泣呢?

以此理观生死:

我怎么知道人们不愿死去,临死之时拼命的哭泣,到时候不会后悔当初的自己,为什么要抗拒死亡,苦苦求生呢?

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

梦中又占其梦:占,有人以占卜解。也是可以的,梦中梦嘛。在梦里以为自己醒了,占卜解梦,好一通分析。结果呢,还是梦里钻研,只不过场景不一样了而已,并没有清醒过来。

换个角度,占字,也可以作占据讲。不管是几重梦境,都是依托于梦境中的因果行事,喜、怒、哀、乐,都执着于梦中的情景。

长梧子说:

有人做美梦时,梦见自己开怀畅饮,无比的欢乐。等他早上醒来以后,发现原来那只是一场梦,生活的苦难还在继续,不觉悲从心来,哭啼不已;

有人做噩梦时,梦见自己奔波劳累,无比的哀伤。等他早上醒来以后,发现原来那只是一场梦,生活的美好一如既往,不禁开怀畅饮,驰骋畋猎。

此前在梦中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困缚于梦中。在梦里执着于梦境因果,或肆意,或萎靡。等到梦醒之后才知道此前种种,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又有谁知道所谓的清醒,也不过只是一场大梦呢?

只有觉悟的人,才能了脱生死,才会有人生不过大梦一场的知见。

那些愚昧的人,私下里都以为自己很清醒。知进退,明得失,知晓世间一切事物的运行法则。其实不过是自以为知而已。

所谓世人皆醉我独醒,到底是世人醉了,还是我醉了呢?

其实都醉了,先辈诸贤醉了,圣人也醉了;

凡有所见,皆为非见。

凡有所言,皆为非言。

佛曰不可说,哪有一个清醒的呢?

“君乎!牧乎!”固哉!丘也与女皆梦也,予谓女梦亦梦也。是其言也,其名为吊诡。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

吊诡:悬丝垂物曰吊,言危曰诡。吊诡,即用丝线把诡辩之言吊起来。

不同于世间普遍存在的正知正言,诡辩之言本就独立于世外,现在还要用丝线把它吊起来。使其更加莫测,左右皆不着,是非皆不是。

万世之后:万,虚词。万世是哪一世?所谓的第一世,又是从哪一世开始起算的呢?

万世之后,即无数世之后的未来。

知,止于不知;万世,止于未来。

长梧子说:

“哪有一个主宰呢?哪有一片盛世需要被治理呢?”这都是世人执梦固有,执着于有而分别诸物啊。

你老师孔丘,和你都在梦中啊。花花世界迷人眼,苦也好,乐也罢,不过是执着于梦中的因缘生果罢了;

我跟你说的这诸般大梦啊,大觉啊,因缘苦乐啊,也是我的梦话罢了;

哪有什么大梦大觉,因果报应呢?

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吗?这就是吊诡之言。

在无尽的未来,会出现一位有大智慧,大觉悟的圣人。可明见万物,可解何为道,可洞幽世间因果。

旦暮之期,生死相遇。

长梧子说的这位圣人,什么时候会出现呢?

要我说啊,很快就出现了。很快是什么时候呢?

就在明天,止于明日可见。

希望,永不寂灭。

最好的,只存在于过去,根植于记忆深处;

更好的,只存在于未来,生长于世间尽头。

以上皆我之见,亦非我之见;

——末法时代后生文柒参上

——时甲辰年己巳月癸未日

2024.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