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谁打造的地狱

从屋顶飘下一片白浪,因而屋顶也将近光秃。树干脆的枝头如祈求似的动摇着,因着雪的配合,显得这去年春刚长成的树显得无比年迈色衰。

一条狗在草垛中因着一寒战而醒,她翘起眼睛瞟着招人烦的屋顶,随后即备去白茫茫的院子里寻些充饥的东西。这是个荒僻的房子,周围住的人不多,也不彼此招呼。她两条前腿抱住围墙,望着无垠的雪海,心中莫名传来阵希望和温暖,但只一霎这股火苗又突然熄灭。她心里明白如果自己逃了出去,第一,很少概率可以找到自己可以长久生存的归宿;第二,若被主人找到必会给予重击,令其苦不堪“言”;第三,会被那些惦记狗肉的贼捉住,并了解了自己的性命。想到这些,她垂下尾巴,放下双足,望向了屋子的窗户,雾蒙蒙的窗户。

即使雾蒙蒙,她接近后依旧可以看到屋内的情况。屋里有自己的女主人和男主人以及一只小狗。这只小狗长着宝石般亮晶晶的眼睛,毛发如同被涂了油一般光亮,十分讨人喜欢。自己的主人们正在用餐,她兴冲冲地摇着尾巴,盯着男主人和女主人,装出十分可怜的样子,如同皇帝的宠妃一般,却对自己满盆的狗粮视而不见。屋内的火炉十分旺盛。

突然,男主人起身了,捧着一碗被啃的十分干净骨头出来了,脸上喜洋洋的,但看到门外的那条狗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好像这条狗是别人家的,是盗贼,是寄生虫,是来蹭吃蹭喝的,是无耻的,是卑鄙的,总之,不是值得怜爱的。随后他信手一甩,骨头如天女散花一般坠落。他便潇洒地如同“嫉恶如仇的英雄”似的转身回屋了。狗饿得顾不得这些,而是去寻找散落的骨头。

这时,那只小狗挺着圆嘟嘟的肚子出门了,见到了骨头便冲那条狗叫了起来,并奔跑着去抢了。狗见小狗如此得意,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且自己却饥寒交瘁,她却想得寸进尺,简直贪得无厌,顿时怒火攻心,身体和心志仿佛被谁夺舍了一般,顿时失去了感情,成为了渴望生存的机器,一个飞跃上前,一个血盆大口,伴着一声悠长的哀鸣,滚烫的血液温暖了冰冷的雪地。

二位主人出门查看发生了什么情况,顿时为眼前的一幕所震惊,顿时火冒三丈,飞回屋抄起菜刀和擀面杖就想借机杀死狗。而狗也看出且料到了他们的行动,埋伏到了门口,待男主人手持菜刀最先奔出来后,便奋力用后腿一蹬,窜到他脖子上,玩命似的咬着,那把劲儿是要把那块皮所保护的骨头给活生生扯下来。她用前爪撕住他的两个肩膀,使劲地扭着脖子,没一会儿男主人的躯体便往前一倾,沉重地倒在了僵硬的雪地上。那条狗一回头就是女主人的擀面杖,她想躲,但没躲开,这一杖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的腰上,痛得她嗷呜直叫,几乎无法再站起来,只想在地上打滚,可没吃什么饭的她连打滚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想把眼睛一合,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女主人脚步声的步步逼近和谩骂声以及尖叫使她想起了之前不好的一切,霎时使她暴躁起来,怒火中烧,这些都让她感到恶心甚至作呕,现在充斥着她的肉体的只有两个字:复仇。而后在女主人未反应过来时突然飞到她身后一下扑倒了女主人,随即闪到她脖子的地方,将其颈部的皮肤一下撕开,其尖叫声满足了狗内心的复仇欲,而后开始榨干其流出的鲜血。没一会儿,女主人的目光永远暂停在了这个茫然的雪地上了。

狗终于可以进屋暖和暖和了,但一进屋就一眼瞅见了墙角一大一小的笼子,好像大小还正合适她自己和那只小狗,这让她很困惑,但没心思琢磨这个。最后选择在奄奄一息的火炉旁不省人事地睡觉了。

周围十分黑暗,只能凭借窗外的光明摸索屋里的一切。一个躺在地板上的孩子睁了眼,她脖子上系着绳子,但已经断了,但它仍像保守秘密似的遮挡着其脖子上的红印。即使屋内充斥着黑暗,但仍能感受到她身材的瘦削,她简直是木棍支成的。她手中轻轻地捏着一把沾染了血液的刀刃,身旁还放着一个小碗,那里是一些剩饭。

她爬起了身,背部和腰部隐隐作痛,眼前如同有一团黑雾,过了一会儿才消散。在她面前躺着的有三具尸体,一对是父母,一个是自己的妹妹,地上散落着碎盘子和一些虾仁、生蚝、排骨等看上去很有食欲的菜。而家具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横七竖八。她俯下身子,用力摇着父母,眼中含着眼泪,但黯淡无光,并不利索地说:“醒,醒。醒醒。快醒,醒醒啊!”与分解者的晚餐计较了许久,她终于接受了这份沉重的事实。

她再次起身,走向身后的大窗户,如同玩具店的孩童一样趴在玻璃上。

天空闪烁着烟花,它们五光十色的,如牡丹一般花枝招展,它们在空中构成了个独特的花园。她又望向对面那栋楼,很多家庭屋内的光明冲破了窗户,透过这股光明可以清晰地看到家家户户都基本穿着朴实的衣服,饭菜中最显眼的也几乎都不过是条鱼,可是围在餐桌旁的人们却都挂着笑脸。仔细一看,这其中仿佛也有曾经的她自己,幸福地同父母用餐,穿着华丽的衣服,幻想着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自己会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会嫁给一个怎样的男人?会不会成为一个世界闻名,对人类民族做出伟大贡献的人?……可如今在玻璃上的自己,却连色彩也丢失了。想到这里,她的脸渐渐地失去了立体感,像是纸上画出来的一样,尤其是眼睛最为突出,且变硬了,变得粗糙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了。

当她转过身来,被眼前茫茫的黑暗吓住了,仿佛这里是陌生的,她从未见过的。

“妈妈,我怕黑。”

“好,以后你天黑的时候一来客厅妈妈就早早帮你把客厅的灯打开,好不好?”

她耳边突然传来这样的一句话,但很快它像一缕薄烟很快被细风分解了,但这些仿佛让她意识到了什么的死亡和什么的新生。但她就着这种被吓住的状态看到那三具死尸后,恐惧、害怕都如薄烟一般被微风吹散了,心中反而洋溢来一种莫名的欢喜。她踏过死尸来到了曾经的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灯,找到了之前自己藏起来的全家福,上面有三个人,两边是自己的父母,中间被夹着的是自己。看,他们笑得多么开心啊,而她是多么美丽啊,如天上送来幸福的天使。有些该“死”的回忆在她的脑海里颤抖着。但是死的已经死了,而该活的已经活了,也许“它”曾是一张全家福,但下一秒“它”便不是了,不过是一堆散落在地上的过期的报纸。随即这个房间最后的光明也消失了。

一个将礼帽戴在左耳朵上,毛发混乱不堪,长得像猩猩的男人指着另一个将绒帽戴在右耳朵上,头发乱糟糟的长得像狒狒的女人捧腹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