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起时,顾易眯眼看了一眼时间,要命的七点,连再赖一会儿床的余地都没有,必须马上洗澡出门了。
感觉到床的动静,周凉又搂上了她的腰。
“天亮了。”
顾易拉住他的手,周凉还有点不情愿。
“我今天白天没有排班。”
还真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啊,顾易无奈。
“你不上班,我要上班。”
今天是期末作业的最后上交时限,可还有好多学生没搞完,想起来就焦头烂额。
顾易迅速起身进了洗手间,一个战斗澡出来后,见周凉还躺在床上。她觉得有意思,周凉也不过是个会赖床的小男孩。
顾易上前拍了一下周凉的屁股,这才让后者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我没得睡,你也别想睡。”
周凉有点委屈:“我下面有点疼。”给贪睡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你以为我不疼?”顾易在周凉胸口掐了一把,“我都被你弄破皮了,下次得稍微克制一点。”
听顾易这么说,周凉才坐起身来。
“下次?”
顾易没回答,而是要了周凉的手机。
周凉用的是一部键盘老人机,她每操作一步都会语音播放出来,有些骇人。她故作镇定地将里面唐宁的号码删了,然后填了自己的私人号上去。
“以后你打我这个号码。”她把手机还给周凉,“如果没有特别通知你,我每周五晚上都会来这里,你有事不能来的话提前跟我说一声。”
周凉握着手机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顾易是打算每周见他一次。
喜从天降,砸得周凉有点蒙。他不敢奢望恋爱,能这样与她保持关系就很好了。
“听明白了吗?”
顾易没明说要跟他做固定炮友,但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明白的话我就先走了,你走的时候把门口的房卡给前台就行了。”
周凉愣愣地点了点头,听到顾易拉上大衣的拉锁,又慌忙追问了一句。
“你做什么工作?”
顾易愣了一下,周凉不知道唐宁做什么吗?
“画画啊。”她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不知道吗?”
好像确实不知道,周凉这才了悟一般地点了点头。
“那你画的一定很好看。”
顾易知道周凉是善意的赞美,但还是难免会因戳到软肋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回怼了一句。
“你都看不到,知道什么好看什么难看吗?”
“不知道,但我心里你最好看。”
无论是画还是人,周凉只认定他亲手抚摸过的美景。
顾易笑了笑,倘若简行舟这么说她可能不屑,因为假。但周凉这么说她就吃,因为他没必要为了睡她而哄她。
毕竟把他骗到床上的人可是她啊。
顾易没回应他的话,而是上前摸了摸他的眉骨。周凉仰着头任她摸,眨了眨浓密的睫毛,刷得那汪眸更加清亮。
说实话,这么看根本想不到他是个瞎子。
不应该问的,可在顾易做出判断前,她已经问出了口。
“你怎么瞎的?”
“被车撞了,头碰到了。”
周凉带着顾易的手摸向他的后脑勺,那里有一块不太明显的疤。
她轻柔地摸了摸,像是在安抚小狗。
“没治?”
“伤口缝了。”
“我说你的眼睛。”
周凉蹭着顾易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
顾易以为他不愿意说了,刚想说算了,就被周凉握住了她要放开的手。
像是为了挽留她,才生生扒开伤疤给她看。
“肇事司机没找到,要是自己付全款治了就不能跟他要赔偿了。我家没什么钱,我两个哥哥娶媳妇就指望着这个赔偿金……”
周凉说的语速极快,他怕说得慢了,就会想起那些在硬床板上等死的日子,然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可顾易难得想要了解他,他恨不得剖开了心给她看。
联系唐宁之前跟她说的,顾易大概明白了。周凉家里等着警方找到肇事者要赔偿,所以一直不给他花钱治,于是他就一个人出来打工自己存钱治。
“那你现在存够钱了吗?”
周凉摇了摇头,又说道:“快存够了。”
“存了多少?”
“……几千。”
他知道这个数目其实是杯水车薪,说出口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可顾易却没笑。
“你不该把什么都告诉我,你要对我有点防备,万一我骗了你呢?”
周凉反问:“我什么都没有,你能骗我什么?”
“骗你的几千块。”顾易随口说道。
周凉清楚,当初那三百饭钱都要还他,顾易又怎么会稀罕这点钱?
“那就给你吧。”
也许只是个玩笑话,可顾易却觉得这是周凉会做出的事。
“不治眼睛了?”
周凉抬头冲顾易笑了笑。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很多事无能为力。
“别笑。”
可不笑还能怎么办呢?
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但还是听话地沉下嘴角。
“你别同情我。”
怜悯是种俯视,他不想这样离顾易越来越远。
顾易嗤笑了一声:“你放心,我穷得很,不会在男人身上花钱的。”
她固然喜欢周凉,但跟喜欢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养在身边可以,绝不可能为了它花大价钱。
“走了。”
顾易走出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周凉一眼。他眼巴巴“看着”自己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像是主人要去上班,马上要独自面临孤独的家犬。
顾易承认她有些心软,于是退回去抬起周凉的下巴,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下周见。”
他们的关系这样就好,不要惺惺相惜,不要同病相怜。这些狗屁东西到分开时只会伤人,所以就此打住,与她无关。
顾易来到学校后,给唐宁发了条信息报平安,说她按时来上班了。唐宁可能还没起,没有马上回复。她忽然有些羡慕,纵欲后遗症让她头重脚轻,脑袋仿佛快要炸裂。
更让她头痛的是,果然如她所料,作业根本就没交齐。
十点多的时候吴璋来了,看画室墙边只摆了一排成品,心里也有了数。其实每年都差不多,搞艺术的学生似乎都是这样,一定要到了死线才有灵感。
“再多给一天,不交理论考试也不用去了,明年直接跟着学弟学妹重修吧。”
顾易点了点头,直接在微信群里传达了这个噩耗。群里一下子炸开了,请顾易跟吴璋求情。她哪有办法,只能让实在没头绪的下午赶快来找她,她勉强给他们点“灵感”。
吴璋绕着学生交来的东西左右踱了两圈,然后问了一句:“臭小子也没交吧。”大多数学生都会把名字写在背后,吴璋不用看都知道里面没有他儿子的东西。
顾易只能说道:“我催催他。”
“他最近来找过你指导吗?”
听导师这么问,顾易隐约觉得是生气了,忙帮忙扯谎:“找过,微信上聊了聊。”
“都聊什么了?”老爷子显然不信,“他打算画什么?”
顾易编不上来了,主要怕她乱说最后跟吴聿恒交上来的对不上。吴璋早就料到了,无奈地笑了一阵,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让他别交了,交上来的也都是垃圾,别给我丢人了。”
顾易刚想劝,就听到门口一声巨响,回头就见吴聿恒把跟前的一个画架子踹翻了。江池跟在他身后,也不敢碰他,只能嘴上小声劝着:“别啊,吴老师说气话呢。”
“吴老师说得对,”吴聿恒冷笑了一声,“老子就是垃圾!”
说罢扭头就跑了,江池手上抱着画,追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直接把作业给吴老师吧。”顾易忙拉住江池,“我去找他。”
见顾易走了,江池慌了。别人都是放下作业就跑,怎么就他要“面圣”啊。
吴聿恒也没跑多远,直接转头进了办公室。
等顾易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一手抵在吴璋的办公桌上,一手举着他常用的玻璃烟灰缸朝自己的右手比划。
“吴聿恒你干什么,演电视剧呢?”顾易一边大声呵斥,一边冲进去拉住吴聿恒,“你要演也去吴老师面前演啊!”
就算年纪比她小,到底也是个男人,顾易根本抵不过他的力气。只能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尽可能用音量震慑他。
“你真以为一个烟灰缸能把你砸残?真不想画了你怎么不直接找把刀呢?”
她说着摸过桌上一把壁纸刀拍在吴聿恒胸口。
“用这个啊!肌肉图你也画过上千张了,怎么割能残废,很清楚吧?”
提起那几千张肌肉图,吴聿恒是真的犹豫了。他妈那么多苦都受过来了,怎么就听不得他爸一句“垃圾”呢?
“吵什么呢?”
听到争吵的吴璋和江池赶了过来,不来还好,来了反而助纣为虐。本来怂了的吴聿恒,那股中二劲儿又上来了。他扔下烟灰缸,直接砸在了吴璋面前的地上,然后一把夺过了顾易手上的刀。
“吴聿恒,你干什么你!”
吴璋大叫着上前,比他更快的是下落的刀。顾易看出吴聿恒是真狠了心,只能使出下下策,将自己的手盖在了他手上。
等吴聿恒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刀刺破顾易的手背,好在刀片承担不了这么大压力崩断了,这才没有将两人的手扎穿。血一下子就从刀口涌了出来,衬得顾易的手更加苍白。
吴聿恒以前没少打架没少见血,但从来没见顾易流过这么血,竟比自己受伤还要慌张。他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直到吴璋上前打掉他手上的刀,然后狠狠在他头上给了一巴掌,他才猛地清醒过来。
吴聿恒拿过桌上的纸巾,想给顾易止血,可血流得太猛了,他都不敢碰她。
“快打120!”吴璋叫着身后吓呆的江池,“愣着干嘛呢?”
“别打别打,不严重。”顾易忙安抚道,“吴老师我没事,不用担心,扎的是左手。”
顾易扯下头上的皮筋套在手腕上,然后拿了一支铅笔塞进里面旋转攥紧,伤口这才没有再疯狂往外冒血。一旁的吴聿恒端着一盒纸巾,傻愣着看顾易一个人处理好了一切。
顾易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抽了一张纸巾,将手上的血简单擦了一下。
“可能碰到血管了,我先去医院看一下。”
她说着就一个人出了门,吴璋直接在吴聿恒屁股上踹了一脚,将他踹出一米多远。
“你还不赶快跟上去!你让顾易一个人怎么搞!”
吴聿恒一下子成了蔫炮,别说气不敢吭一声,连屁股都不敢揉一下,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
从画室出去到校门口打车的这一路,吴聿恒问了不少傻问题。
“你要不要把刀片拔出来?”
最初顾易还能心平气和地回答:“拔出来就不只这么点血了。”
“啊?”
吴聿恒看那双柔软的手上卡着血红的金属片,怎么看怎么揪心。
“那你不疼吗?”
“你觉得呢?”
吴聿恒乖乖闭嘴了,因为他看到顾易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出大门的时候人多,吴聿恒怕路人碰到顾易的手,就一手搂着她的肩膀,将人护在自己怀里。路上好多学生认识他,一开始没注意到顾易受伤,都被两人这亲密动作惊到了。
毕竟吴聿恒长得还不错,以前混过一段时间,身上有股坏小子的痞劲儿,好多女孩就喜欢他这一款。再加上他爸吴璋名声在外,艺二代在美院比富二代更受追崇,可吴聿恒都不为所动。知道的清楚吴聿恒是心有所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禁欲主义,都在赌哪个小妖精能拿下他。频频感受到审视的目光,吴聿恒忽然感觉脸上一片燥热,慌乱放开了顾易的肩膀。
顾易已经叫好了车在门口等,吴聿恒跟着她一起上了后座。一上车顾易就开始闭目养神,本来她就睡眠不足,加上失血过多,整个人晕得要命。
见她脸色苍白,吴聿恒也有点愧疚,但还是嘴硬:“让你别多管闲事。”
“吴聿恒。”顾易没睁眼,但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等着我跟你秋后算账。”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吴聿恒却出了一后背冷汗。
到了医院之后,他也不敢再多嘴,乖乖地给顾易挂号陪诊缴费。看着医生帮顾易将刀片取出的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顾易为什么要代他受过呢?
如果他当时再狠点,如果当时顾易用的右手,可能真会为了救他赔上自己的绘画生命。
顾易缝合包扎之后,拍了个片子确定没伤到骨骼韧带,就在医生的建议下开了一瓶葡萄糖。她睡眠不足,没吃早饭,加上失血过多,真像是在靠这一瓶液体续命。
“我没事了,你走吧。”
顾易输上液之后,想让吴聿恒赶快回去搞作业,前后催了几次,可吴聿恒就是不肯走。
“我爸让我看着。”
“现在忽然听你爸的话了?”顾易忍不住噎了他一句,“吴聿恒,你的叛逆期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这话说得他有点不高兴了。一个男人最讨厌被女人——特别是同龄女人说不成熟,即便顾易其实比他大了四五岁。
“我哪儿不对了?你没天赋就可以不画,怎么我就必须画?”
吴聿恒壮着胆子回怼了一句,直接把顾易气到了。
“少他妈放屁,你能跟我一样?”
且不说吴聿恒不是真的没天赋,就算没有,他哪怕画个屎,吴璋也能用他的资源让他继续在圈里混下去。他们两个从出身就决定了,她没才华无路可走,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多的是路。
“我不是说你没天赋。”
吴聿恒说得急了,忘记带上出处,这话其实是他爸吴璋对顾易的评价,还建议她转理论研究,做艺术品管理。他本意是想跟顾易找共鸣,结果不小心把她给“骂”了。
“反正就是你们都觉得我不太行,还一直逼我干什么呢?”
顾易也没逼他,只是她作为“保姆”,时常要转达吴璋的期待。所以平时代课的时候,对吴聿恒极为苛刻严厉,难听话也说得最多。
“那不逼你,你想干什么呢?”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心平气和地跟吴聿恒说过话了,后者都不禁愣了愣。
“你现在做什么呢?”他问。
“你不知道吗?代你爸的课,顺便代理唐宁的画。”顾易说完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你不用想了,你那个脾气根本做不了这个。”
以前三句不合就上拳头,顾易没少去派出所帮他赔礼道歉。
现在虽然不怎么打架了,但脾气还是没变,这不是刚听一句“垃圾”就冲出去自残了吗?
要是真跟那些挑三拣四的买家纠缠起来,吴聿恒怕不是把人家杀了,就是自己去跳楼。
吴聿恒有些丧气:“那你说我能做啥?”
“做鸭吧,你这脸还行。”顾易嗤笑。
这种时候还揶揄他:“你滚。”
“你对我还真是没大没小的,我怎么也算你半个老师吧?”
“你哪儿点为人师表了?”
两人一来一回,顾易有点认真了。
“吴聿恒说真的,我哪儿对不起你了?你以前也不是这样对我的吧?最少也会叫我一声姐吧?”
他们认识的时间其实比唐宁更早,当初艺考的时候顾易就与吴聿恒在同一个画室,只是她高考他中考罢了。
后来顾易还受吴璋所托辅导过吴聿恒一段时间高考文化课,生拉硬扯将他带上了二本文化线,这才让她顺利进入了吴璋门下。
吴聿恒瘪着嘴不说话,顾易只能替他答了。
“你喜欢唐宁,唐宁看不上你,你也不能怪在我头上吧?”
当初吴聿恒跟她说起的时候,顾易还帮忙跟唐宁旁敲侧击了一下,可唐宁就是不喜欢比自己小的,她又能怎么办呢?
“不关唐宁的事。”吴聿恒闷声说道。
“那是什么?”顾易不服气地追问,“你总得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吴聿恒抓着头发,忽然发现自己也说不上来。就在这个时候,虽不在场但胜似在场的唐宁来了电话。顾易一手输液,一手受伤,就让吴聿恒帮他接了贴着耳边。
“你在学校吗?中午一起吃饭吧。”
以前唐宁常常找顾易一起吃饭,但自从跟简行舟勾搭上之后这种邀约就很少了。刚好顾易也饿,唐宁请客不吃白不吃。
“行啊,不过我在医院呢,可能还要个十几分钟才能走吧。”
唐宁一听在医院就急了:“那个渣男昨晚怎么你了?!”那声音几乎是用吼的,一旁的吴聿恒都听到了。他瞥了顾易一眼,见顾易面色不变地解释道:“不是,是今天在学校不小心碰到了,没什么事。”
“是二院吗?那我去接你吧。”唐宁看了看时间,“大概十二点多到,刚好带你去吃饭。”
顾易没多想就应了下来:“行。”
那边挂了,她才示意吴聿恒将她的手机拿开。顾易原本以为他会跟自己打听唐宁的事,然而不只只字未提,还跟吃了哑巴药一样忽然沉默了。她也懒得猜他的心思,难得清静,就闭目养神直到一瓶水吊完。
护士给顾易拔了针,她起身活动了一下,发现头发还散着。刚刚的皮筋她用来止血了,一直没有重新扎起来。她不想让唐宁担心,见面前总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些。
“帮我扎一下头发?”顾易从包里拿出备用头绳递给吴聿恒,不确定地问道,“你应该会吧?”
激将法对于吴聿恒来说一试一个准。
“这有什么难的?”
他拿过头绳,一把抓起顾易的头发,拽得她一个后仰。
“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儿?”顾易举着自己的左手控诉,“别忘了是谁让我变成这样的!”
吴聿恒自知理亏,手劲儿果然放松了很多。见顾易被他拽得梗着脖子,这才又向前走了半步,胸膛几乎贴上了她的背。他将头绳套在自己手腕上,没有梳子,就只能用两手捋着顾易细碎的发丝。脾气这么硬,但头发却挺软。
梳着梳着,吴聿恒竟然有些走神,目光不自主地向下瞥。顾易脱掉大衣后,里面只穿了一件领口很大的毛衣。只要她稍稍一动,领口就会出现不平整的褶皱。吴聿恒的目光也就随着这么一动,不小心从她的锁骨滑了下去,刚刚好看到她内衣的边缘。
顾易的胸不算大但胸型很挺,半杯内衣上方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那里有着肉眼可见的红色的印记。吴聿恒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那是什么。虽然他没什么经验,但鬼混的时候不乏狐朋狗友给他科普过。
顾易正低头给唐宁发信息,冷不丁听到吴聿恒来了一句。
“你昨晚跟谁在一起,亲得可够狠的啊。”
她抬起头,才发现吴聿恒竟然探着头,朝她领口里面瞟。她忙攥紧领口,抬肘将吴聿恒怼开。后者也没有躲,硬生生抗了下来,几乎站在原地没动。
吴聿恒盯着顾易,脸色黑的吓人:“你就那么不自爱?”
他现在忽然想起来,当初为什么开始讨厌顾易了。跟唐宁确实没有关系,而是他发现顾易在约男人。如果对方是男朋友也就算了,偏偏都是陌生人。
自从那之后,他每每看到顾易,都会忍不住联想那些肮脏的男人,想他们怎么在她身上留下恶心的痕迹。吴聿恒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要气炸了。
“真脏。”
“吴聿恒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顾易听清了,也气疯了。原本以为她替吴聿恒挨了这一刀,两人的关系怎么说也可以缓和一些。没想到,这个家伙根本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说,我不给你扎了。”
吴聿恒说罢,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转身走了。
“吴聿恒你给我站住!”
顾易也拽起外套就追了上去,她今天就较上真了,绝对不能放过这个兔崽子!
“你给我说清楚!我招你惹你了!”
吴聿恒走得飞快,到最后几乎是用跑的。跑到门口的时候,正好撞上来接人的唐宁和简行舟。他也顾不上问好,直接冲出了门,让那两个人把顾易拦了下来。
“怎么了?”
唐宁拉住顾易,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她其实对吴聿恒没什么印象,不知道顾易是在追他。
顾易看了一眼门外,吴聿恒已经跑没影了,只能作罢:“没事。”
“你的手怎么样?”
唐宁小心翼翼地抬起顾易的手,简行舟也不禁看了过来。
“就是不小心被扎了一下。”
“那还能正常动吗?”
“能啊。”
顾易笑了笑,回握了一下唐宁的手。麻药还没完全退,没有什么疼痛感,唐宁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那走吧,我们去吃饭。”
唐宁碰了碰一旁发愣的简行舟,后者才点了点头,说道:“我去开车。”
等简行舟走了,顾易才说道:“你俩吃就行了,让我去做电灯泡啊?”
“有什么啊,吃顿饭而已。”
唐宁没敢说,昨天顾易彻夜未归,她都担心到失眠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快给顾易找个男朋友,让她别再出去约陌生男人了。想来想去没有合适的人选,就跟简行舟说了,让他给介绍一下,这才有了今天中午这个饭局。
“而且不只我们,应该还有一个朋友。”
“谁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唐宁将顾易拉上了车后座,简行舟任劳任怨当司机。
顾易不得不承认,简行舟在演戏这件事上很有天赋。在唐宁面前,他对她既疏远又亲和,保持着对“女友的朋友”该有的距离,甚至不会多看她一眼。
顾易很满意他这一点,如果他不耍那些幼稚的小聪明就更好了。说是四个人的饭局,最终只来了三个人,唐宁甚至不知道那第四个人是谁:“不是约好了吗?”
“临时有事,来不了了。”简行舟一边点菜一边从容地解释道,“可以先加微信认识一下。”
“好啊,你有顾易的号吧,快推给她。”
听唐宁这么说,顾易才明白过来她的意图,敢情这是要给她介绍男朋友?
顾易其实无所谓,如果对方是个优质男,哪怕做不成男朋友,也能做客户。
“可以认识一下。”
简行舟这才看了她一眼,然后慢腾腾地解锁手机,推了一张名片给她。
顾易一看头像和名字就认出这是简行舟的小号,她早就加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顾虑,简行舟跟她上了床之后就给了她这个号——两个人平时联络都是通过这个号,日常撩骚还有约时间见面。
菜还没上,唐宁便坐到顾易旁边,催着她先跟对方聊聊。可顾易哪敢当着她的面聊,甚至点进去就会发现不仅是好友,还有许多尺度很大的聊天内容。
“晚点吧。”她故作自然地将手机放到一边,“吃饭都没时间来,肯定现在也在忙。”
唐宁觉得顾易说得有道理,也就没再强求,只问了问简行舟对方的情况。
“他家跟我家算是世交吧,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最近刚回来。”
“长相呢?”
“还行吧,是个中俄混血。”
唐宁原本想看照片,但简行舟说没存近照。顾易在一边听着只想发笑,这“简行舟二号”听起来条件还真不错。
本来就是为了让唐宁安心,顾易也没必要拆穿,随便他吧。
这家餐厅主打北京烤鸭,唐宁喜欢这种偏甜的口味,顾易也就客随主便。但等菜上了,她才发现她忘了自己的情况,麻药退了之后,她的手疼到根本没办法卷饼。
顾易有点后悔,刚才就不该骗唐宁没事,现在她只能强忍着痛,装作没事人一般跟他们边吃边聊。可她卷了两口吃下,感觉实在太费劲,就悄悄地不再动手,捡着面前的一盘凉菜吃。
顾易的食量简行舟是知道的,几乎跟他有得一拼,也从来不减肥装矜持。这两口估计塞牙缝都不够,显然左手伤的厉害,才不得不放弃口舌之欲。
简行舟想了想,先给唐宁包了一块烤鸭递了过去,又紧接着包了一个放到了顾易的盘子里。
“你们两个女士就别动手了,我来包你们负责吃。”
大概平日吃饭简行舟没少这么照顾唐宁,后者早已习惯了他的绅士,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
“那我不要葱。”
唐宁本来就讨厌上手,很高兴简行舟的贴心。
“不要葱多放甜酱,我知道的。”简行舟对她笑了笑,才又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顾老师呢?”
既然是沾了唐宁的光,顾易也没必要拒绝。
“我都可以。”
吃着简行舟亲手包的烤鸭,顾易的心情有些微妙。以前跟简行舟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可从来没像这样照顾过她,倒是有几次完全反过来的状况,简行舟缠着顾易让她喂自己。
原先听唐宁转述,顾易的感受还不算真切,如今亲眼对比,她才确定这个简行舟的确跟自己认识的不一样。
大概就是敷衍和用心的区别吧。对她随随便便,只有在床上才会花点心思哄哄,而对唐宁却小心翼翼力求完美。
哪怕是现在也充满了对比,简行舟给唐宁包的就小巧精致,一口可以吞下,给顾易的却包得硕大无比,一口咬下去形象全无。
顾易暗讨自己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竟然莫名其妙被简行舟当了出气包。
不一会儿唐宁就吃饱了,可顾易还没。毕竟难得使唤简行舟一次,她绝不可能跟他客气。
“剩下的你们解决啊。”唐宁指着那小半盘肉,“我去洗个手。”
见唐宁走远,顾易才忍不住骂了一句:“你是想噎死我吗?”
“你不是吃得挺来劲儿的吗?”简行舟忍了许久的笑总算破功,“以前怎么没发现投喂你这么有趣。”
顾易完全不觉得有趣,只觉得火气噌噌上头。
“我看你就是故意找茬,要介绍男人就好好介绍,发你小号算什么。”
“反正介绍谁都没你的‘前男友’——我好,不是吗?”
简行舟那天被唐宁强行拉走后,就忍不住旁敲侧击打听了顾易在等的那位“男朋友”。大概三个月前好上的,冬至左右分的手,从来没带给唐宁看过。
简行舟琢磨了半天,最后发现只能将自己对号入座的时候,险些没控制好表情笑出声来。
原来对于顾易来说,他是“男朋友”吗?
“说什么不稀罕我喜欢,”简行舟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嘴角上扬,“其实是太喜欢了不敢承认吧。”
他一开始就跟顾易说得很清楚,他们不恋爱。顾易最初的表现让他很满意,床上放得开床下不黏人,但后来他渐渐发现,这个女孩床下也过于不黏人了一些,甚至都不曾对他撒个娇。不过现在可以理解了,喜欢他嘛,自然不敢表现得太热情,以免耗尽他们本就短暂的露水时光。
“所以唐宁说你之前带回家的男人是假的吧?”
他如此傲慢的笃定,于是迫不及待地以“介绍男性朋友”的名号约了这场饭局,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测。
“为了让我吃醋?”
简行舟自信到让顾易觉得荒唐又好笑。难得这么开心,她也不忍心说出真相,索性顺着简行舟的心思默认了,还垂下眼叹气,装出几分黯然神色。
看到她这副样子,简行舟的嘴角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这么喜欢我吗?”
顾易不说话,只是目光悠悠地看着她。
简行舟见她这么“伤心”,也有些心软。他伸手抬起顾易的下巴,拇指从她的脸颊蹭到嘴唇,轻轻地抚摸着。
两人上一次亲吻不过是在几周前,他还记得这里多么柔软。如果不是安德烈忽然回国,他和顾易的关系其实还可以更久一些,直到他真正腻烦。可即便他没有腻烦,他们也不会有更多的可能。顾易太俗太平庸,完全不符合他家的收藏标准。
但被她喜欢的感觉让他愉悦,简行舟不介意她继续纠缠。
“如果你没办法马上走出来,我允许你偷偷喜欢我。”
那可真是谢谢您了,顾易心中暗讽面上带笑,仿佛感恩戴德。
简行舟看她笑,也不禁笑起来。
“别太开心。”
唐宁回来的时候,两人神色如常,仿佛无事发生。
除了顾易忽然没了胃口,只想赶快结束这场作呕的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