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姬再次醒来只见玉衡趴在床头睡得香甜。
她小心翼翼,慢慢起身。
“阿娘你醒啦?”玉衡揉揉眼起来。
“呜!”女孩发出一声呜咽。
“怎么了?”夜姬紧张,看向女孩摸着的地方。
玉衡身体僵硬,“阿衡动不了了。”
闻言夜姬道,“这里吗?”
“恩。”玉衡忍痛。“阿娘轻点好痛!”
“好。”夜姬应,“还有哪里痛吗?”
“肚肚。”女孩指着肚皮说道。
夜姬顿了顿,随即笑出声来。
“哈哈哈。”夜姬道,“阿衡衣服被撑破了哈哈哈。”夜姬捧腹大笑。
“才没有呢!阿娘胡说,这个是衣服小了。”玉衡道。
“哈哈哈哈小胖子。”夜姬半晌泪花笑得不停。白启在窗外看得出神。
玉衡努力忍住泪花,满脸写着不高兴,“阿娘坏人!我不要你揉了!”玉衡尝试起身,被疼的动弹不得。
“对不起,我不是要嘲笑你的。别动,阿娘帮你呼呼就不痛了。”
玉衡闻言不再抗争。
“哟。”玄裳道,“陛下杵这干嘛呢。怎么不进去?”她笑道。
白启瞥她一眼,开口道,“与你无关。”
“……”玄裳心平气和地笑笑,“怎么,你不是来看她们的?”
“处理好了?”白启未作答。
“恩成了。”玄裳道,“敛容对玉衡里里外外说了一遍。”
“没有说些不该说的吧?”
“没有!”玄裳蹙眉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还是知道的。”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抱歉这次给你添麻烦了。”
“她们两个倒是很投机。”玄裳补了一句。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啊?”玄裳不解,她转念一想,“不过你也不需要回答我,本来就是一场交易,你帮我平定玄鸟一族叛乱,为容儿寻得一个身份,让她不再受人诟病,这就足够了。”她笑道,“所以,你想演到什么时候,我奉陪到底!”她手落到他肩上,真诚地看着他。
“松开你的手。”白启道,“还有,‘奉陪’不是这样用的。”他一脸嫌弃。
玄裳道,“我只是单纯地想和你套近乎而已。毕竟您有权有势护我母女二人能终生相陪嘛。”
白启漠然的神情无比严肃,“不要想着和我套近乎。毕竟我这人深不可测,极其危险。”
“……”玄裳见他离开,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什么嘛!明明就是个有情的。”啧啧,老婆孩子暖被窝,这人却独自在外萧凉,真可怜啊。她两手一摊,笑道,“不像我,淮妖殿来去自如。”
“阿衡。”玄裳推门,“姨来看你了。”
她望向夜姬,笑道,“娘娘也在啊。”
夜姬黑脸,明知故问。这人是怎么做到如此厚脸皮自来熟的?
“你来做甚?”
听到夜姬的质问,玉衡顿感不妙,连声开口,“阿娘,姨是来找我的,你别生气。”女孩向玄裳打了打马虎眼。
不愧是小殿下。小小年纪就懂得看眼色行事。有眼力见,我谢谢你!玄裳顿时心生一计。
看着“含情脉脉”的两人夜姬呕出一口老血。
“阿娘?”玉衡小心翼翼地探看女人的反应。
“是娘娘。我确实是来找小殿下的。”玄裳和寻常臣子般作揖。嘻嘻。我定要恶心一下你才好。
玄裳笑道,“娘娘知我儿敛容和殿下仿佛年纪,两人也是相处地十分融洽。这不正巧,容儿唤我来兑现下午的约定了,特意让我来一趟淮妖殿来请殿下过去的。”
“姐姐?”玉衡闻言眼睛一亮,“现在吗?”女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姐姐?她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夜姬一字一字听得真切。
玄裳坏笑,“咳咳~”玄裳清清嗓子,有模有样照着小孩子的语气学了起来,“阿衡,我半日没见你了,好想你~”
“!”小孩子这样的语气可以说是可爱,而玄裳的声音在夜姬耳里却是一阵恶寒,瞬间一层鸡皮疙瘩掉一地。
玉衡道,“真的吗?可是,我们不是才分开吗?”
“小殿下这就不知了,有道是‘一时不见,如隔三秋’。”玄裳笑着解释。夜姬无语,特么的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啊?”玉衡不懂。
“咳咳,意思就是她想见你。”夜姬听不下去,脑袋一热吐口而出。
“哦哦。那……”玉衡刚要起身,眼光瞥向夜姬,“阿娘,我可以去玩一会儿吗?”
“恩,可以,去吧。”夜姬道,“记得早些回来补习落下的功课。”
“!”玉衡吃惊,“哦好的阿衡会的。”小小的心灵在滴血。
“放心吧,娘娘。我会照顾好她的。”玄裳道。
“恩。”
夜姬心不在焉,思绪飘远去到了某个冬天。
“你怎么杵在这里?身上雪都这么多了,怎么不进来避避。”
“成婚礼节多,大婚前新人是不允许见面的。”白启笑道。
“什么破规矩!”夜姬打断,“那你怎么还来了?”她狐疑。
“来见你,我想你了。”他道。
“贫嘴。”夜姬满脸娇羞,“我才不信!我们前日不刚见过吗?”
他凑近,“有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况且我媳妇这么漂亮,不看紧点被人抢了去怎么好。”
“油嘴滑舌!谁是你媳妇!我还没嫁你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白启脸上笑盈盈的。
“厚脸皮。”
他毫不在意,“早晚是我的。”
夜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傻乎乎的。
“娘娘!”
夜姬一吓,条件反射,“有何事?”
“无事。只是唤了您好几声,都没有回应。”玄裳看她神色。
闻言夜姬脸色沉了几分,“与你无关。”
“还真是一样的措辞呢。”不愧是夫妇。
“什么?”夜姬反问。
玄裳道,“无事。”
“那我先行告退了。”玄裳牵起女孩的手准备离开。
“等等。”夜姬开口,“你现在是陛下的妻,以后我们以姐妹相称就好,不需要那么多礼节。”她纠正道。
玄裳微顿,“如此最好。”玄裳笑道,向她行了一个妾的礼,“那姐姐好生休息,妹妹先退下了。”
“恩。”夜姬心头一紧,下意识攥了攥拳。
从前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心痛。
就这样便好。如此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这该死的心脏,不要再痛了。
清瘦的身影在庭院之中踱步。
“娘娘。为什么要让小殿下和那个女人的孩子走那么近啊。她们对我们安的什么心路人皆知!”
小碧为此鸣不平。
“无妨。”夜姬淡淡开口,“她喜欢便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她而言,阿衡开心是最重要的。
夜姬转身,眼底掀起巨浪,“你不怕吗?”
小碧微愣,“怕什么?”
她笑得可怖,俨然一副女刹罗的模样,“魔族人,向来狡诈可恶的。你服侍我,不害怕吗?”
小碧一脸坚毅,拂袖下拜道,“娘娘如果是因为这个大可不必!我小碧是受过您的知遇之恩的,断然不会做卖主求荣的事情。”
夜姬经历了众叛亲离,对任何口头上的承诺都不屑一顾。她不再相信,也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口说无凭。”她走近,递给她一颗药丸,“吃下去,我便信你。”
夜姬清楚的知道,朝堂上的那群人是断然容不下她们母女的,如今她身份暴露在天下人面前,有多少人在等着她的下场。奚落不可怕,她怕的是自己一腔孤勇,保全不了自己年幼的女儿。而白启,身为妖界的首领,又会如何能保全她们。她武功尽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一个保护玉衡的人,而那个人,必须是亲信,亦或者是傀儡!而这两种中,她毅然选择了后者。
小碧顿了顿,她询问,“这是何物?”
闻言夜姬笑了笑,“怎么,这就不敢了?”
闻言她果断接过迅速咽了下去,不带任何犹豫,这就是她的答案。
“娘娘想做什么尽管吩咐奴婢,奴婢必定义不容辞。”
夜姬一愣,起身扶她,“你记住,如果我……”夜姬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务必照顾好玉衡,尽量避免她受到伤害知道吗?”
说完她不放心的又补了一句,“我为你下的是蛊,你需每半月向我讨一次解药,不然最终等待你的便是形神寂灭。”
“是。”
她退下。
夜姬舒展了眉头,她下意识握紧了不自觉颤抖的右手缓缓长呼一口气。
夜姬看着满园的景色,一时走神。
“这么美的地方,竟也会有看的生厌的一天。”
……
“陛下。”
“她只同你讲了这些?”
“是。并无其他。”小碧回道。
他施法为她探脉,“……这蛊不是很严重,待他日为你寻得解药,到时候你便能恢复自由之身。”白启道。
“是。”小碧应。
同一片天,映射的是不同神情的脸。
夜姬回归思绪,眼中便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开口,“陛下怎么有闲情逸致来这里了?”
“无事转转。”白启挽着双手置于背后。
“你没什么想同我说的吗?”他看向她。
“并没有。”夜姬落寞转身。
“你不想见见敖言风?他多次向我提出要求见你一面,吵的我头疼。”
夜姬闻言冷笑,看来你们相处地极好呢。
她调整心神,“不必了,背信弃义的人有什么好见的。”无论是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一次机会也没有吗?”
毫无疑问,这句话问的是敖言风也是他自己。
夜姬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半晌才缓缓吐出一个字来,“是。”
他上前抓住她的手,“为什么如此决绝。哪怕是为了保全你?”
夜姬甩开他的手,“是!我应下留在这里的承诺只是念在我们夫妻一场,阿衡尚且年幼。你以为我心甘情愿吗?”
如果她没有顾虑,她和他最后的结果最坏也只是鱼死网破,她都不在怕的。
她讨厌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正大光明地来伤害她,她更讨厌自己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无力感。给了她爱的人终究是给了她恨。
夜姬一阵委屈,“用卑劣的手段将我困在这里,连自己的孩子都利用,我还要感谢你留我们母女一命吗?!”
一句句如刀子般锋利剜在他心,“是。我卑鄙。我冷血。你是知道的,我为达手段善不罢休。可我,对你而言,真的就半分意义都没有了吗?”
“不然呢。”夜姬手不自觉颤抖,“阿衡她是您的女儿,我希望您可以保护好她,不要让她再受到伤害。”
“好。”白启声音轻颤,“既然这是你所希望的,我可以用妖盏为她续命。”
妖的寿命很久远,其中妖丹的运转至关重要。没了妖丹的妖和普通人类寿命无异,短短数十载,草木一生。
而妖盏能为世间生灵延续生命,但也有其弊端。它的使用要耗费施用者的大半修为,使其不停地运转下去。所以使用妖盏千年来使他们要慎重的选择。
长生的代价,延续到尽头是爱。
千百年来各界羽翼陆续密谋来到这里,皆是为了这一宝物而来。人人想要破解长生的密码,为此走了心入了魔。
直到潼华下设九州,命名为灵修堂,招收了不少天赋异禀的人才,成为人上人也皆为得此物奋力一试。
夜姬登时一惊,“果真?陛下一言九鼎,不会拿这种事情来诓骗我吧?”
“自然不能有假。”白启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哈?你救你自己的女儿天经地义,还在这里和我谈条件?
夜姬咬牙切齿,小不忍则乱大谋,“您说。”
白启笑了笑,“同我一起住。”
“……”夜姬皱眉,眼神躲闪,“陛下说笑了。我们本就是夫妻,自然是一同住的。”
“我的意思是你搬来正殿,和玉衡分开。”他一字一顿接着说道,“只、和、我、睡。”
夜姬闻言脸色一变,立马回驳,“不可!阿衡年岁尚小怎能分席而睡,她会害怕的。”
说后她耳朵挂上红晕,这怎么可以。和他同床异梦吗!她会害怕的!夜姬心想即使自己受人以柄也绝对不能妥协。
白启嘴角上扬,佯装镇定道,“是吗?可我方才还听见她同玄裳说道想要在偏殿住下呢。想来也不会吵闹着要回来复读功课。小孩子精力旺盛,不能让她扰了夫人的清净。”
夜姬:“……”到底是谁打扰谁啊!留她一人清净不好吗。
白启继续道,“阿衡的妖丹已过去数日,多拖一时便有一时的危险,我想我同夫人应该能想到一处。”
!!!可恶!
她闷闷不乐,“陛下给我选择的余地了么?”
白启失笑,“夫人说有自然是有的。”
“……”夜姬再也忍不住,“你故意的!”成心给我找气受!
白启背过身去,笑声依旧,“夫人说是那便是。”
老狐狸!她想他是不是投错了胎,明明是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太精明了!
她咬牙,“我答应!”她继续道,“说到做到!你不要反悔!”
白启道,“自然。夫人不要食言才是。”
夜姬被气地转身就走。
“你去哪?”
“我去收拾东西!”夜姬气冲冲地往殿内走去,想在这为数不多的自由里多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我以为你反悔了呢。”
她嘴角颤动,向上提了提,“陛下多虑了,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这样啊。那我来帮你吧。”
白启吩咐下人将夜姬的生活用品全部搬离。
半晌,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女人惊到褪色。
好好好,感情他这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挖坑给她跳呢?!
“请吧,夫人。”
夜姬有苦,对这个男人的手段早已领教,不再多作口舌之快。
搬进正殿的夜姬心有隔阂。
看着熟悉的布景,回忆涌上心头。
“你说我们孩子出生后长得会像谁?”
“像你多一点好。”
“为什么?要是个男孩子也就罢了,要是女孩儿……”夜姬嘴角抽搐,“我不敢想象该有多性子急不显沉稳。”
“哈哈。夫人说的极是。”
“那当然!不过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他吻上她的额头,“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唔。那还是像我多一点好了,这样世界上就多了一个我来爱你了。”
“恩。一定和你一样可爱。”
……
夜姬鼻尖一酸,背部猝不及防地迎来了一个久违的拥抱。
他瞧见她的眼睛泛起一层水雾,轻声开口,“用这种方式来挽留你,我很抱歉。你应该恨我,而不是暗自伤神。”
“……”夜姬没有看他,“陛下没有公务要处理吗?”
“有。”他如实说,“但相比公事,我更想来见你。”
“太胡闹了。”她语气极轻,声音里满是沙哑。
“对不起。我胡闹了,你别生气。”白启双手的力道紧了紧,仿佛下一秒怀中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夜姬闻言沉默不语。
生气吗?更多的应该是疲倦吧。
两人双双无言。
半晌,白启悠悠开口,“天色不早了,那我们……”
夜姬身形一颤,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两人贴的极近,夜姬脸不自觉烧了起来。他将她紧紧环住,她挣脱不得,不久氛围变得暧昧起来。
他顺势吻下了她的后脖颈。
!!!
夜姬身体缩了缩,却没多大用处。
尼玛!现在她是骑虎难下啊。
白启见她羞愤的神态扯出笑来,“时候不早了,夫人早些歇息吧。”说后他松开了她。
闻言夜姬一顿,她转头想要问他,什么意思?你去哪里?你不休息吗?
她还在这里啊!他要去找别人?
一连串的疑问还没说出口便感觉脑袋一阵晕眩,缓慢地沉了下去。
他接住了她,轻声开口,“睡吧。等睡醒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到时候你怪我怨我都随你,我都承受着。”说后白启在夜姬额头上落下一吻。
天下之大,再无一人似你。
我爱你,即使生生世世,也要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