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以峰上,梅花傲然开放,洋洋洒洒的占了半个山头,长楚议事厅坐落于绯红花海之中,时有花瓣悠悠飘落,风吹过,幽香扑鼻。
议事厅名酌盈墟,为一个漂浮于半空的土丘,酌盈原以多思多量为取意,但自从峰上梅花酒成名之后,会客时多用于款待宾客,这酌盈二字,在世人眼中,便又添了几分不同于原意的巧思。
酌盈墟景色怡人,为长楚风雅十景之一,有诗云
″神皇恻隐浮罗梦,赐许崔嵬鲜岁辉。
一山误入九霄中,半山白雪半山梅。″
薄奚知爱之甚厚,常置案牍,无客往来之时,便伏案办公,累了便观赏厅外之景,片刻后继续投入公务。
一片花瓣乘风落于案几上,却被愤怒的一掌拍碎。加上这个,惨遭粉碎的花瓣有七八个了。
″老大!我六界第一的战力连个魔域都去不得了吗?!″云镜黎大声质问。
薄奚知一改往日窝囊模样,正色道:″我们对魔域知之甚少,贸然前行,过于危险。″
″不行,这是必须走一趟的!知之甚少?多去去不就知道的多了?!″云镜黎回。
不等薄奚知开口,云镜黎又道:″月师妹和鹤师弟一同前去,防御治疗输出三个都拉满了。魔气爆发,难道你不认为长楚作为第一大派理应身先士卒?!″
云镜黎将拍案的手收回,站直身子,对望着薄奚知的双眼——很美的一对柳叶眸,此时布满担忧。二人对望,梅花仍在悠悠飘落。
片刻后,眸中不再只有云镜黎的眼眸,还有她后退身影,她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沉声开囗:
″薄奚知,我意亦决。″
云镜黎保持行礼的动作不动,薄奚知心知她心如磐石,不可回转;云镜黎亦知他关心安危,不喜冒险。
云镜黎觉得周身再次安静了,连风的声音都没有。
一道声音打破寂静:“这几张符你一定要贴身带好。“
“收到,老大,有月师妹在还能死了不成?这小符一拿,绝对保证安全。“云镜黎起身,立马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
薄奚知假装瞪她,“再立个flag试试呢?离了我还有谁把你当孩子?″气呼呼道。
接着便拉着云镜黎又絮叨了几句,从出行须知到人生哲理,通通嘱咐了遍,等到云镜黎脱身,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分别之后,月煜琴该忙啥忙啥。
什么某个长老在比划扭到腰了…什么某美艳女子痴恋某掌门却发现对方是个水仙,精神大受打击,心生心魔了…什么什么某弟子由于太贪恋″来,吃个嘴子。″以至于时常被″来,吃个锤子。“成了峰上的常客。还有热衷于拆台犯欠狗叫的某三巨头被打成骨折需日日换药…还有去一个具有排异性的传教,结果被打一顿倒挂起来当日光灯的某和尚……
哦,还有一个被追债浑身是血地倒在峰门内的某阁主。
真真是…星罗万象,千姿百夺,群魔乱舞,乱七八糟,奇形怪状。什么都有啊!!!
真真是看一眼都晓得为何素岐峰弟子心态都怪好的,让人觉得有种平静的疯感,天在眼前炸了都不能在她们脸上炸出一丝惊讶的波澜。
就这么说吧,上次一个弟子把一个丹炉练炸了,他被炸飞了出去,整个人都被屁崩了似的,和他在同一个屋子里的弟子险些被炸飞的碎片夺了命。结果这炸丹炉的顶着一头“限量版“卷发去食堂用餐时,和人说:″丹炉炸了,我飞出去了,还活着,嘿嘿。“
那个险些被碎片夺命的也走过来坐下:“我差点被碎片喷死,嘿嘿。″
和他们坐在一起的弟子们,面面相觑,然后一齐咧嘴,发出傻傻的笑声:“嘿嘿。“
…………
忙完各类杂事后,月煜琴把正午的药给宋武子煎好,看着云镜黎飞书传来的消息,又开了接下来几日的药。接着坐在案边处理了半个时辰的公务,然后花了两刻钟书写峰上未来一段时间的工作方向,工作细则,好一会儿交给叶芸汐,助她维持好峰的秩序,保证照运转。
素岐峰地位性质特殊,峰的照常运转尤为重要。
“清河,替吾做件事。″月煜琴喊了位小弟子,刚入门不久,又是个半瞎,多在师父身边侍着。
“好呀好呀…“一个白发少年从一旁钻出,抬着头用粉白色的眼眸眼巴巴的望向她——前提是如果没有蒙眼的黑绸的话。
月煜琴揉了揉他的头,道:“乖孩子,把这卷给你的大师姐叶芸汐,然后再把这卷给大长老暮偶哦。“一边说一边又习惯性的从兜里掏出一个袋子,又将袋子里的糖放一颗在洛清河手里。
″你大师姐在收治病人的济世堂,大长老在悬壶居哦,记住了吗?乖孩子?“
“嗯嗯嗯!清河记住了!″
″去吧乖宝!“
处理完一切,阵阵干呕的感觉上泛,用极强的存在感提醒月煜琴身体的过劳,扶额栽在躺椅上小憩。心中暗数着,桩桩件件,尽是还没做的事儿,不大舍得合眼。
又思及三日后的魔域之行,疲惫感与烦躁感升起,有种这辈子都忙不完的感觉。
′啧…烦死了,累煞我也…′她心中想,′果真是歇不了一点,躺下就起不来了。′
……
隔壁在喝茶的孤家寡人一一曲水峰峰主陌司辰,看着突然从素岐传来的飞书,不紧不慢咽下最后一口茶,御剑离开。
等月煜琴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看完陌司辰留下的信,收拾收拾便赴往约定地点。赶到的时候,其他二人已等候多时。随意寒暄几句三人就跳上飞舟向魔域飞去。
云镜黎打趣道:“小陌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出幻觉了。你竞然舍得睡觉了?!稀奇,稀奇。″
月煜琴回:“再不睡就猝死了,不开玩笑。我还不能死呢,大夫也惜命的。“月煜琴又将图纸塞到鹤汐川手中,接着道,“其实,我们峰上每个弟子在修医的同时也会选择一门武学,医武双修。医闹很容易死人,但是医闹在素歧是不存在的。“
鹤汐川瞅了月煜琴一眼,道:″时辰,还有些,师姐,再睡会儿。“
月煜琴不予推辞,进入舱内歇息。
云镜黎紧赶慢赶,两个时辰后到达一片荒芜至极的地方,看着窗外之景,月煜琴咂了一声:″非地带性分异。应该是魔气扰的,我赌很快就到入口了。“
魔域入口前的景象不大乐观,500年前的事情加上魔气的侵染,使得入口周围方圆500里都极尽荒凉,草多枯黄,连棵树都少见,风打在脸上又凉又疼,宛如一片生命禁区。
只有一个内里呦黑的洞口,像嘴似的妄图吞天噬地。
三人走向洞口,云镜黎用通行令打开结界,三人进入。
通道内的景致与从洞外看的相差不大,魔气一年四季从内而外喷涌着,不知疲倦,不舍昼夜,恶狼般扑向结界,又忽地被弹回。除了陈年的埃土扬起,落下,什么也带不走,仅是一场尘归尘,土归土的万埃轮回。随着洞穴的呼吸,一遍一遍,重蹈复辙。偶有几粒幸而脱身,不多时又被卷入,重归轮回,不得逃脱,无处可逃。
在这里,除了魔气喷涌,卷起尘土的声音,没有别的动静,只余一片寂静。
洞囗是开阔,十余丈方,还能见些天光。越往里走,越窄,越黑,越静,三人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月煜琴搓出一个光球,照路前行。
到后面,只能两个人挤挨着走。而此时前面出现亮光。
那是一个八角青铜门,其上雕篆着古朴的花纹,仔细一看,更像是某种未知的铭文。门边矗着两盏鲛油作的长明灯,下方是两根火把。
月煜琴朝门的正中看去,乍一眼看去是两具尸骨,干巴巴的皱皮裹着瘦骨,一节一节的镶嵌在门上不同的地方,两颗仅带着皮的头颅大张着撩牙,脑后连在一起,面朝着不同的方向。凹陷的眼窝在火光的跳动下黑漆漆的,像夺人心魂的深洞。
向下看去,是人的胸骨与拆开侧放的胁骨,以胸骨为中心绕成一圈,而心脏所在的地方被镂空。沿着脊椎骨下看,连接的是鱼的尾骨,两条尾骨分别向左右摆去,成鱼钩状嵌在门上。两条尾骨上没有一丝皮肉,白森森的。
怪渗人的,好在来的三位胆儿都挺肥。
由鹤汐川放风,月煜琴和云镜黎上前仔细端详。
尸首面部狰狞,不知道是人为摆弄的,还是死时便是如此;尾骨与脊椎骨间隔了小段距离,原有连接处有磨伤的痕迹,可能是被钝器磨断;下半身与上半身的腐烂程度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多副骨架拼接而成。
云镜黎道:″看不出多少门道,但觉得这法门很阴毒。“
月煜琴点点头,道:“不看了,走吧。“
鹤汐川与云镜黎调换位置,掏出红蓝两颗珠子,将红色的递给月煜琴,二人调动珠子内的灵力,向两具尸骨心脏镂空处打去。
在重石与地面摩擦的轰然声中,门缓缓打开,门后是一架石梯,向下蔓延,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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