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香

夜里。

白瓦巷。

叶玄一袭雀衣黑衫,闲庭信步走在巷子里,不时屈指弹出一道伏魔之力。

一只只诸如“灯笼鬼”的普通鬼怪应声炸成阴气,随风消散在空中。

如今《骄阳伏魔体》上卷大成,一身伏魔之力威力倍增。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体内天地气息总量严重不足,若是全力施展,最多只能够支撑十个呼吸。

没有办法。

叶玄只好多买了些回息丹。

但马上诡月圆满降临,市面上的丹药、驱邪之物都开始涨价。

绣衣卫的供应也极为有限。

毕竟每个人都想保命。

“叶玄。”

突然。

巷口传来一道略带颤抖的喊声,熟悉的魁梧身影喘着粗气,正是赵恒。

“县西张虎一家四口被人当狗宰了。”

……

县西。

泥柳巷。

狭仄灰瓦平房排在青砖路两侧。

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

当初叶玄在这里被两只伥鬼伏杀,最后杀了铁青伥鬼。

赵恒站在不远处。

只见叶玄推开张虎家木门一个缝隙,瞥了一眼便关门退回巷子里。

“谁做的。”

“不清楚,报案的是张虎小舅子,他来看姐姐,结果推开门就发现一家人死在了院子里。”

赵恒说出自己目前知道的一切,拍了拍叶玄单薄的肩膀,随后开解道。

“你也别想太多,我就是知会你一声,毕竟上次这人给你送鹿妖尸体回来了。”

“这年头,每天死个把人太正常不过了,县里比这惨烈的灭门案多了。”

“嗯。”

听着叶玄淡漠的声线,赵恒继续道:“你不是缺功德点吗?我问我爹了,黑市最近在求一颗八角玄冰草,开价一万两白银,兑换成功德点能有八千多。”

“还有一些悬赏令,几百上千两银子的,你可以看看,积少成多,以你的实力,一个月内也能攒下来。”

回头拍了拍赵恒肩膀,叶玄笑道:“好,谢了。”

见他露出笑容,赵恒把胳膊搭在他肩上:“这算啥大事,你要是开口,我这儿还有快两千两,一并给你就是,以后你成了燕卫挣了再给我。”

“行,赵哥和我心连心,我把赵哥搁兜里。”

两人离开泥柳巷,一路说说笑笑,似乎忘了刚才的事,径直走进县东一家酒楼,点了一桌好酒好菜。

“来,今天我做东,明天就是满月了,你两条腿都得跑断,吃饱喝足了才有劲儿。”

赵恒给两个杯子斟满酒:“喝。”

半个时辰后。

魁梧身躯瘫软在桌上,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叶玄知道,这家伙心里也并不平静,却还宽慰自己。

心眼不差。

拒绝了小二帮衬,一手抓着赵恒的腰带走下楼梯。

叶玄给了车夫一贯铜钱,让他送喝醉的赵恒回绣衣卫。

“大人,这钱您收着。”车夫拿着钱站立不安。

“滚。”

看着把人丢在车上的单薄背影,头也不回吐出一个字,车夫通体一震,只觉一阵冻体杀意袭来,站在一动不动,待叶玄走远后才发现后背湿透,连忙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恢复片刻,佝偻着身子一路小跑拉着车送人回去。

泥平巷。

一个稀松平常的破烂巷子,土墙灰瓦,除了几只乌鸦嘎嘎叫着,连只鸡都瞧不见。

当。

当当当。

当当。

骨节分明的手掌攥拳落在木门上,按一三二的节奏敲出。

两个呼吸后。

破烂的黑色木门打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脸。

“干嘛的?”

“消息。”

“哪的?”

“县西泥柳巷,张虎一家被谁宰了。”

“五十两银子。”

看着面具男摊开手掌上的几枚初境寿丹,尖嘴青年盘算后点头道:“等着。”

木门紧闭。

片刻后又打开,两只指甲盖泛灰的手将一张纸条绷紧在面具男眼前,写有几行蝌蚪小字和几个面孔的画像。

记住内容,面具男交付寿丹后转身离去。

尖嘴青年伸手把信纸一卷塞进嘴里,轻轻掂了掂寿丹后喉咙一动,随后关紧破门。

……差役……陈浪。

面具男呢喃着几个字眼,眼底古井无波,正是叶玄。

方才和赵恒喝酒时从他嘴里套出黑市卖消息的地方。

立马换上一身旧衣,买了一个面具戴上过来。

县北。

双福酒楼。

五个穿着官服的差役在二楼包厢喝着小酒,正是当值的时候,却都喝的醉醺醺。

“嘿,那张虎媳妇儿还挺泼辣,咬了我胳膊一口。”

“好好的前途不要,非守着那媳妇儿老母,得,一家人整整齐齐上路。”

“可惜那小女娃子一巴掌就扭断脖子了。”

“都怪你手贱,典史可好那白幼瘦了。”

“哈哈哈哈!”

包厢传来一阵爽朗笑声。

外面搭着毛巾,拎着托盘的小二规矩站着,等里面几个差爷随时喊他。

忽然他看见一张青色面具,随即便晕了过去。

收起手刀,用巧力轻轻一脚将小二踹到远处墙角。

听着毫不遮掩的嘈杂说话声。

面具下的脸颊微微发硬。

于是更硬的拳头一瞬间轰破了包厢三指厚的木门。

嘭!

木屑纷飞,黑影闪进包厢,不等几人反应,粗糙手掌释放伏魔之力封住了整个空间。

初境圆满的气息展露,护体真气覆盖体表,寻常刀剑根本无法破开。

几个差役颤颤巍巍起身:“兄弟有话好说,我们哥几个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他们几人都是堪堪初境,修炼到三次气血后,花一大笔钱用丹药强行吊上去半步。

欺负下小贩耕农是绰绰有余。

噗嗤!

血珠飙射。

开口的那人被一指芒气息洞穿喉咙,身子瘫软了下去,血从他捂着脖子的指缝不断流出。

“杀!”

几人都不是怕血的主,见到面具人一言不合就下杀手,也是激发了平日的凶性。

“给爷死!”

嘭嘭嘭!

几拳落下。

三具尸体应声倒飞出去砸在墙上。

有过两次洗礼的陈浪不解地看着面具人:“为什么……”

看着他眼里迅速消失的神采,面具男轻声道:“泥柳巷。”

泥柳巷……张虎……

陈浪似是想起什么,还想挣扎着说上两句,却忽然两眼一瞪,喉咙里嗬噜嗬噜出血水,身体从墙上滑倒在地。

收起伏魔之力。

面具男从窗户跳出,几个起落消失在远处排满灰瓦的屋檐。

两柱香后。

二福酒楼的掌柜笑嘻嘻地端着一壶酒上楼。

瞧见墙角的小二昏睡脸色一变,径直上去踹了一脚:“浑球东西,让你服侍几位爷你在这睡觉?”

小二从昏迷中迷迷糊糊醒来:“掌柜的……”

“快起来。”

掌柜的小声道,他刚只是故意训斥给里面的差役听,若是被他们瞧见,小二免不了一顿打。

转过身走向包房,敞开的木门迎面吹来一阵咸味儿热风。

“怎么开着门呢,各位爷……”

血景映入眼帘。

五具死状惨烈的尸体躺在地上,一个喉咙被洞穿呼呼冒血,三个胸膛凹陷,肋骨全断,那平日最嚣张的陈浪脖子被扭断,像条死狗一样瘫软在地。

啪嚓!

噔噔噔噔!

手上那壶上好佳酿受惊跌到地上打碎,掌柜的连连后退靠在墙上,脸色吓得惨白。

“出事了!”

乒乒乓乓。

下楼梯的踉跄声,对看门打手的怒喝声,慌乱中,一地桂花气息的酒水和血水悄然汇聚混杂在一起。

一时间竟分不出是血有甜味儿还是酒太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