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季札慌不择路地奔向了后院,仅仅只过了一个月,这里似乎已经过去了十年,变得更加凄冷,更加压抑。季札望见那棵桃树仍然毅立着,但又似乎苍老了许多,仿佛有千斤的重扭,压在它的枝条上,颤巍巍地要把满枝的桃花抖掉。
季札轻拂着这颗桃树苍老的纹理,似手想要与它分担这一重担。
这时,后院中闪出一个人影,“父亲,我回来了,”季札慌忙施礼。吴王余味看到季札灰头土脸的样子,心疼地立刻将季札拥入怀里,以前的一切隔阂似乎在一瞬间消逝。余昧仔细地将季札脸上的灰尘拂去,“叫你去隐什么居,吃苦了吧……”季札听着老父亲的絮叨,眼泪禁不住在眼眶直打转。
“父亲,这次,有什么任务交给我?”季札轻轻地推开余味,不轻意间擦去了眼角的湿润,正了正衣襟,噤声问道。
余味顿了顿,似乎不愿开口,“这是个艰巨的任务,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余昧不忍心再看季札,仿佛他将要把一个新生儿残忍地抛弃。
“父亲,说吧,这将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任务了”,季札垂下头,手中紧握着佩剑,“之后,我还有个人情要还。”
余昧凝视着季札倔强的脸,终于作出了艰难的让步,“好吧,事成之后,你尽情去追寻你所想要的吧!”余昧坐在石凳上,冰冷的温度不禁让他打了个寒襟。
“上次借晋国的粮食应当今年归还,但,今年仍是荒年……”余昧低垂着头默默地说道。
季札猛然瞥见父亲已近满头的白发,又想起前段时间的传位之事,又忆起父亲日日操劳的背影,或许……他真的应当继承父亲的态向,使吴国强盛起来,称霸一方,可是……
“出使晋国”,余昧无力地说道,“去年借粮之事也必须有个权宜之计去摆平,所以,这是个十分艰巨的任务”,父亲的话将季札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中。
季札回过神来,微微地向余昧点了点头,“请父亲给我一天的准备时间,后天即刻出发!”余昧抬起头来,眼中早已闪烁着泪水,长期的熬夜让他的眼中布满了可怖的血丝,“好吧!就这么办吧!一定不要勉强自己,自己的安全最为重要,我宁愿不还晋国这个人情,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地回来……”
季札别过头去,尽量不让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父亲面前,季札双手紧紧地握住佩剑,说不出一句话。
吴王余昧走出后院,季札望着余昧落寞的背影,心中隐隐作痛,他轻轻擦拭着佩剑,喃喃道:“也许,这次,我真的错了……
季札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父亲已经病重,他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季札的平安回来,更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吴国的繁荣强盛。这次,也许是季札最后一次与父亲促膝长谈了,也许是季札最后一次被父亲拥抱了,也许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见到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