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灰域行走

黛薇继续解释：“而至于畸变，则是我的确执行了画尾巴的动作，但这信息并没有完整传送到图片文件上，因为数据在传送的过程中发生了损失，所以，帕布的屁股后面长出来的是一颗人头而不是尾巴。”

“噢，黛薇姐姐，你这么解释我就明白了，就像图片文件的有损读写。”

“对，那么你可以试想一下，假如有损的读写发生时，帕布全身照的图层关系也出现了故障，作为画师的我明明想要画最后层的屁股，落笔却发生在最前图层的螺旋桨上。”

帕布好奇地问：“嗯嗯，接着呢？”

“现在，你把图层的层级关系对应成变异生物的品阶，最前的图层是浊，然后是清，再下一层……”

“啊，帕布明白了！所以，这颗大眼球，还有我们曾经在地底下见过的大蠕虫打破了生物必须从高品阶向低品阶吞噬的食物链顺序，吞噬的时候直接无视了食物的品阶！”

“没错，所以这家伙只要是生物就能吃，食物并没有转换成为炁这种物质，而是直接将DNA图谱的一部分融合在了自己的图片上。”

“所以越吞噬就变得越混乱。”

“嗯，帕布，你这小家伙开窍了嘛，那你现在知道要如何对付它了吗？”

“帕布想想……”

此时，根据黛薇先前交待的行动，帕布一边以静音模式飞行，小心翼翼接近正在把列车当作饭盒，将里面的人类抖出来吞进肚子里的大眼球，一边认真扫描黛薇发过来的那一大长串“攻击性”指令。

终于，它恍然大悟地轻呼一声：“啊，帕布知道了，压缩文件！”

“正是，给你的指令是强制将图片文件压缩构成纯数字文件的代码，而你要做的，就是从这堆压缩的数字里找到原始图片抽离出来，再重新解压成图片的工作。”

“帕布明白了，拯救神木的任务包在帕布身上啦！”

虽然帕布嘴上答应地痛快，可黛薇对于自己的那段指令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毕竟，上一次将光明之龛产生的畸变细胞镇压在神木体内时，畸变发生的程度并不高。

可如今帕布摄像头中捕捉到的这巨大而又恶心的畸形生命体，已经融合了太多的生物，就连蜘蛛的大长腿都开始在它身上出现。

这境况着实让黛薇捏了把冷汗。

关于变异生物，比起被公司长期蒙蔽的现代人，她显然有着更加深入的了解。

就如同她的图片压缩理论，她很确定，那棵神木的灵魂——杨芝祝，依然存在于被压缩的维度之内，那正是被定义为炁海的空间。

至于帕布能不能够顺利将他从已经彻底沦为乱码的DNA信息里剥离出来，还需看他自身的造化——

——炁海之内，挂满璀璨繁星的天幕就像出了故障的电视机似的，不断闪烁色彩斑斓的条纹。

浑浊不堪的水面尚且能够映出他的倒影。

但杨芝祝已经认不出自己的相貌。

每一秒，他那张脸都会切换成不同的面容，而大量属于他人甚至其他生物的记忆碎片也不断开始冲击他的意识。

“族长碗里的烤蟑螂好香呀，真想吃一口，可惜我是个奴隶，没资格吃那种香喷喷的食物……”

“我已经连续三天给那只雌蝙蝠送吃的了，她怎么还不来找我交配？我要交配，我要交配啊！”

“我太冒失了，今天又不小心踩死了两个孩子……真令人惋惜，过几天再生两百个吧。”

“蘑菇……好吃，苔藓……好吃，粑粑……超级好吃……”

天幕落下了第一块碎片，看见那碎片后纯粹的灰色，杨芝祝知道，炁海开始了崩塌。

就在几分钟前，他仍然保持着清醒的意识，挣扎着在畸变细胞的压制下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是突如在身边引爆的几颗炸弹，让他就像被涂满黏液时一样，连抬起枝条的动作都无法做出。

可惜的是，那种炸弹并没有对迅速膨胀起来的畸变细胞造成足够的伤害，大眼球越长越大，逐渐掠夺了杨芝祝能够操纵的每一个神经元。

现在，彻底失去了身体主控权的杨芝祝只能无力地在炁海里眼睁睁看着这场崩塌的发生。

不仅仅完全占据了身体，畸变细胞的饥饿感，和那股想要吞噬全世界的疯狂欲望就像疾病一样冲击着杨芝祝的意识。

而顺着这股欲望，杨芝祝甚至在隐约中感受到了一部分来自于那常年生活在地下的巨型蠕虫的记忆碎片。

蛄蛹和吃喝拉撒，它的前半生除了如此的本能以外，不存在任何念想。

直到无意中触碰了一件冰冰凉的金属。

那东西的触感虽然冰冷，可即使没有眼睛，也能看见从其内部散发出来的耀眼光芒。

那东西就像是太阳一样，引诱着蠕虫去注视它，去直视它。

正因为被光芒吸引，蠕虫彻底变成了个纯粹为了吃而生的生物。

但从蠕虫的记忆碎片当中，杨芝祝发觉了除去光之外的黯淡色彩。

那耀眼的光芒来自于一片灰色的空间。

说是空间，不如说是领域。

因为那地方似乎根本不存在边界。

而其深邃的灰，却惊人的在这一刻展现在了杨芝祝的面前。

包裹着炁海的天幕陆续崩塌，化为尘埃，而袒露在外的，正是那种黯淡的纯粹的灰。

就在杨芝祝盯着灰色的领域直视之际，在水面之下缠住他双腿的诸多生物体忽然发出了一阵悲鸣。

而粘连在他身上的大眼珠也像受到了巨大的痛苦般涌出泪水。

伴着这异常，杨芝祝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像咒文一样的念诵——“瓦伏——都伏——蒙可玛——”

“黛薇……”

第一时间，杨芝祝就想起了在那冰盖之下，黛薇让畸变细胞昏睡过去的经历。

看着从那灰色的领域里不断向大眼珠子射出的箭矢，杨芝祝终于明白了黛薇的“指令”究竟以什么样的原理运作。

指令的文字在经过了灰域之后得到转译，形成实质的攻击，伤害到畸变细胞的意识。

而同样，畸变细胞在自己都未能察觉的状况下发出指令，经过灰域之后得到转移，将高维度的伤害降临在人类以及所有其他生物的身体上。

即使还未从这危难中逃脱，杨芝祝似乎看到了一丝可能——打败光明之龛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