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同生共死

一刷子，又一刷子。

倒吊在大铁勾上的杨芝祝完全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那呲着黄牙的消瘦男人在自己的身上涂抹黏液。

被那奇怪的力量压制，他完全感觉不到炁的流动，身体变得与普通树木无异，而因为被剥掉了树皮，他甚至连树木都称不上，完全成为了一截任人宰割的木材。

他原以为自己会被加工成桌椅板凳，没料到这古怪的男人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笑着说出来“用神木制药”的发言。

正巧，听着这人自顾自说话，杨芝祝在铁钩子上不断旋转的过程中，视线恰好看见了堆砌在地面上的各种木工工具。

不说别的，那台巨大的刨子就把杨芝祝吓坏了，假如这地方真的存在老中医，恐怕自己接下来就会变成封存在药箱子里的薄片。

“沙参五钱，茯苓二钱，当归三钱，神木一钱……”

根本无法任何反抗，甚至连与对方沟通都做不到的杨芝祝已经在脑海里绘制出大夫把自己写进药方的场面。

而他却没有料到，这男人口中所称的“制药”方法，并非将自己刨成薄片进行煎煮。

随着他按下几个按钮再拉动操纵杆的动作，一台如同刑具般的机械箍住了自己的身体。

注射器的针孔扎入体内的瞬间，杨芝祝便感觉到身体被掏空，意识也逐渐朦胧。

当视野彻底变得漆黑无光，他也完全失去了对身体一切感官的掌控。

连那针管吸啜所造成的疼痛，都不再感受得到。

一个恍惚间，惊醒的杨芝祝发现意识竟然处于炁海之内。

只不过，洁净清澈的湖面正在泛起巨大的涟漪，慢慢的，一朵朵涟漪的中心卷起漩涡，而随着漩涡变得愈加湍急，湖水如同倒灌一般飞向天空，拔起一道又一道的水柱。

接着，平静的湖面也一改本来的面貌，惊涛骇浪疯狂涌动。

这情景，让杨芝祝想起了自己初次构建炁海时的那片混沌汪洋。

站在炁海表面的这具人形身体，也随着炁海的剧变而慢慢枯萎。

盯着水面上那不断衰老不断凋零的容颜，杨芝祝只能无力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心中的不甘并没有让他放弃最后的挣扎。

杨芝祝并非自己炁海之内唯一的意识体。

自从黛薇如同念咒语般施展了“指令”之后，那颗大眼睛就像寄生虫似的，始终昏睡在炁海里。

现在，随着炁的流失，杨芝祝能够明显看到那颗打着呼噜的大眼珠与自己同样，正在逐渐变得干瘪。

上一次被雪人包围的时候，身上突然长出来的眼珠倒是救了自己一命，且不论这东西的危害如何，在生死存亡之刻，只要是能够救命的手法，杨芝祝都必须试一试。

拖着皮包骨头的身躯，杨芝祝抬脚迈向了那沉睡的大眼珠子，狠狠踢在那皱巴巴的眼皮上。

从黛薇那里了解到一些关于畸变的知识之后，他心中自然明白这一脚下去的风险。

可是这风险比起命丧于此，甚至有可能牵连雪花、狼群，以及那些刚刚认识没多久的人类一同命丧于此，根本算不上什么——

——几乎要把苦胆都吐出来的嵩苇不仅感觉到腹内遭受的莫名挤压，甚至脑中所有的血管都在快速膨胀，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

可是比起身体上的痛楚，余光瞄到的场面更令他胆寒。

那大眼珠子的体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生长。

不消一会儿，便长到了两层楼的高度。

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在不吸收养分的情况下生长。

所以，看清楚这颗大眼珠的周围生长的大量触须扎进倒在地上的蝙蝠与人类尸体之内疯狂吸收的动作，嵩苇再次控制不住腹中的蠕动，把最后一点儿胃液吐了出来。

那些被当作养分的尸体就像漏气的皮球一样，转瞬之间失去了所有的水份，化为了干巴巴的“腊肉”，而随着吞噬，眼珠变得更加怪异，原本仅仅像肉丘一样蠕动的触须当中的一部分出现了令人直到胃口的变幻，不完全的人类肢体与蝙蝠的翼爪取代了触须，支撑着眼球巨大的身体四处爬行。

而尸体提供的养分似乎满足不了这正在疾速生长的怪物，那些刚刚生长出来的手臂和翼爪不断伸向腿脚不利索的奴隶。

短短的几十秒之内，眼球的体型再次长大了一倍，而人类的口器也在眼皮上出现，口中语无伦次地喊叫着“好，饿”、“别，跑！”

嵩苇和雪花都很确定，这大眼珠的确是从杨芝祝那枯萎的基部之内出现的。

但眼前这恶心的怪物哪里还有一丝木质化的身体特征？

神木若能活下来固然是好事，可这巨大的怪物相较神木，倒更像是袭击了号角湾的那些畸变海兽。

猎人当中甚至有几个胆子小的被眼前景象吓破了胆，虽然阵阵胃中依然阵阵反酸，头痛也并未消退，可相比原住民而言，他们毕竟身强力壮，身体剩下的余力尚且能够支撑举枪的动作。

出于自保，他们不由分勉强抬起枪口，把所有的子弹都射向了这颗到处抓人当作食物的大眼珠。

可是如此无力的攻击并未伤到怪物分毫，反倒激怒了对方。

“痛，死，啦！”中了弹的大眼珠怪叫一声，以身躯底下那几十根人类的手臂抓地爬行，快速冲向了朝自己开枪的人类。

然而，就在眼珠已经冲到了身前，已经伸出手臂就要抓挠这几名猎人的刹那。

吓得尿了裤子的猎人却发觉这巨大的眼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全身上下一阵颤抖，似乎正在用力挣扎。

这一刻，猎人们却感觉到那股从体内逼迫着所有体液向外渗出的压力突然消失，身体终于能够正常行动，既如此，他们立刻连滚带爬逃开。

拔开双腿跑出去没几步，他们便听见一声皮开肉绽的破裂声。

这几个猎人疲于奔命顾不得扭头去看身后发生了什么，而此时，不远处的嵩苇倒是将怪物身上发生的变化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