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刑场上空的歌声

曹樱来了也会死吗？

贾玹听着许久安的话心中一阵凄凉，知道许家叔侄把刑场选在玄武门外的用意了。

玄武门城头，可是有着威力巨大的八牛弩的。

贾玹仰首看天，想看看距离午时还有多久，就见天空不知何时起，蒙上了一层阴霾。

贾玹又在雾霭中看到了那头浑身黑气缠绕的金色巨龙！

一颗金色的眼泪从龙眼中滑落……

这一刻贾玹看到金色巨龙竟然真的在哭。

巨龙流泪！

莫非是为了我流？

贾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恐怖压力下眼花了，低头想要擦擦眼睛，就听到行刑台下一连串的叫骂声。

骂的都是自己这个番邦异域之人，骂的都是在番邦生活久了，忘了大乾礼法、规矩之人。

更有人大声叫嚷着，“那些背弃祖宗，跑到番邦苟活的无耻之徒，早就不是大乾子民，他们都是潜回大乾的细作！”

“不错，那些人为了钱财，抛弃了我汉家衣冠，忘却了我汉家礼仪，长得虽如大乾子民模样，实则骨子里已经变成了番邦贼寇！”

“你到那些人为何还要回归大乾？还不是我大乾天华物宝，想要将祖宗留下的好东西偷出去卖？”

“哼哼，张掌柜，一听你这就是商贾之言，格局小了吧！”

“宋押司，那您老有何高见？”

“那些人必定是潜入我大乾的细作，就想着将大乾的关防机要窃入番邦，尤其是贾玹父子，出身宁国府，更是让国朝防不胜防！”

……

这个时候还没有黄皮白心的说法，可这帮人，竟然都在说贾玹如后世那帮背离了祖国的人一般。

说贾玹打扮怪异，贾玹忍了！

说贾玹是背弃家国的细作……

两辈子为人，贾玹啥都敢做，唯独不敢里通外国、卖国求荣。

这个，贾玹真不能忍！

贾玹打定主意进行反击。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既然老狐狸许友仁使用宫心计，就别怪贾玹有样学样。

只几句话的功夫，台下声音越发嘈杂，显然是有人在人群中带节奏。

一声声指责，都在控诉着贾玹乃是叛国之徒，要将贾玹碎尸万段，直接拉出去喂狗。

渐渐地，指责声不在局限于贾玹，连已经故去的贾敷夫妇都被捎带上了。

这也是许友仁谋略的一环。

之所以时辰未到，就把贾玹拉倒行刑台上，不为别的，就为了给贾玹增加心理压力。

有一句话叫做千夫所指！

还有一句话叫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在众口一词的指责之下，除非心智坚韧之辈，都会心防被破，此时只要稍一讯问，就能得到平日动刑都拿不到的答案。

直到此时，许友仁还想着既要贾玹死，以换取贾敬能影响的武勋势力对熙和帝的支持，又要贾玹父子千辛万苦从极西之地带回的护国神器线索。

又当又立，贪心之处，大乾文人官僚官字两张口，比之婊子不遑多让。

贾玹果然如许友仁期待的，不堪压力，高昂的头垂下，有泪珠洒下，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等等，别做声，那厮崩溃了，正在低头认罪呢！”

有人率先发现了贾玹的异样。

身旁之人赶忙收声，侧耳倾听，想要听到一些内幕消息。

他们听这些，不为了官府的花红悬赏，只为了茶余饭后的一些谈资。

于是，场上众人都见到了贾玹的异样。

好奇心驱使下，人们开始想听贾玹在念叨什么。

许久安刚刚为了不被误伤，走远了些，一时没有听清，不禁大声问道：“贾玹，你在说什么？敢不敢大声些？”

下一刻贾玹的声音传了出来。

“虽不曾看见长江美，

梦里常神游长江水；

虽不曾听见黄河壮，

澎湃汹涌在梦里！”

贾玹的音调很怪，不像是在说，更像是在吟唱。

只是不同于大乾任何曲牌名。

许久安正在侧耳聆听，台下有人已经反应过来，大喊道：

“那贼人竟然在唱番邦俚曲，当真是化外之人，竟然不知我大乾雅乐之妙！”

“闭嘴，听他唱，唱的怪好听哩！”有人制止大汉。

说话间又有歌声断续传了过来，贾玹突然一改低声吟唱，高声唱道：“

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

它的名字就叫中国！

古老的东方有一群人，

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

这一刻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一时间人群炸了，众人感到头皮发麻！

华夏自古有世界中心之国一说，众人自然知道，那指的就是大乾。

自古以来，龙作为华夏人的精神图腾，一直被崇拜，一日不曾忘却，当听到歌声中说他们都是龙的传人，众人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都闭上了嘴，静静聆听。

贾玹的歌声时断时续，就听贾玹声音中带着委屈、哽咽，又继续唱道：“

多年前宁静的一个夜，

我们全家人到了西域；”

这时候人们反应过味来，合着贾玹这是在唱他的经历，现在众人已经知道贾玹自幼随着父母去了极西之地，刚刚返回大乾。

歌声继续传来，

“野火呀烧不尽在心间，

每夜每天对家的思念！

别人土地上我成长，

长成以后是龙的传人；

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

永永远远龙的传人

……”

众人听到这里心里开始发堵。

贾玹不过是个孩子，尚在襁褓就随着父母出使西域，当真是在“别人土地上我成长”，可能怪得了他吗？

纵然此刻，他身上穿着与大乾传统服饰略有差别的衣服，就能指责他是番邦细作吗？

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这些汉家男儿容貌未改，谁能说贾玹不是“龙的传人？”

一时间众人沉默！

数万人的广场上鸦雀无声。

人们面色复杂的看着贾玹，看着这个被他们口诛笔伐的少年，看着这个顶着明显不合逻辑，却被京兆府硬生生判定为接连杀死13条人命的江洋大盗！

天上怎么下雨了？

有雨水洒下，人们看到太阳依旧挂在天空，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空中洒下。

那是太阳雨。

可有人分明看到，在那薄薄雾霭中，有金色巨龙在哭泣！

伸手接住天空飘来的雨滴，贾玹平静的注视着广场上众人，自己不是窦娥，不会六月飘雪，可凑巧的，也赶上了一场如巨龙眼泪般的太阳雨……

贾玹面上再哭，心中却笑了。

自古英雄豪杰赴死时，都有异象。

如文天祥在狱中做旷古名篇《正气歌》，便是那金圣叹，还留下了“花生米与豆干同嚼有核桃之滋味”的笑谈。

在万夫所指之前，贾玹无从辩解，只能以歌代言，直抒胸臆！

没想到效果竟然如此之好！

不仅万民感动，甚至苍天落泪！

至于贾玹为什么选择唱歌，唱「龙的传人」、「我的中国心」这些歌曲，而不是背诵诗词，盖因贾玹仓促间没有找到合适的。

所谓唐诗、宋词，大乾取代了大明，可在大乾之前，大唐、大宋甚至元朝都是有的，无论是文天祥的《正气歌》还是关汉卿的《窦娥冤》，在这个红楼世界里都已经出现过了。

不能抄袭，难道贾玹还要在刑场上即兴来一首百万雄师过大江，然后让许友仁说就是贾玹有不臣之心的罪证吗？

唱歌好！

在大乾人眼里，西域，都是扭着腰肢跟着蛮夷小曲翩翩起舞的舞娘。

没人会觉得在西域生活了十三年的贾玹唱些番邦俚曲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