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圣意已决,太子心忧

“陛下,左大人回馆驿了。”田不易禀告道。

朱伟民点点头,看着正要离开的田不易,突然道:“不易,我问你个事。”

田不易连忙站住:“陛下请问。”

朱伟民道:“如果我不是皇帝,你还愿跟着我吗?”

“啊?”田不易愣住了,好端端的怎么这样问?

朱伟民站起身来,走到田不易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假如说,假如说啊,我不是真的崇祯皇帝,而只是他的替身,你还愿继续跟着我吗?”

田不易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我愿意。”

“为什么?”朱伟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田不易微笑着,真诚道:“因为只有您真心对我好,对弟兄们好,把我们当做亲人。”

“就这么个原因吗?难道唐总兵以前对你们不好?”朱伟民追问道。

“唐总兵啊,他对我们也不能说不好,因为他给我们这些家丁的待遇确实不差,我们饷银是普通士兵三倍,平日里的伙食也是最好的。但唐总兵他也只是把我们当做下人,更准确的是把我们当做刀,当做盾牌。若是盾牌烂了,刀卷口了,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把我们抛弃。

而您不同,我们受伤了您会亲自给我们医治,哪怕伤残了也不会抛下我们。您关心我们的生活,关心我们远在他乡的家人,您和我们吃一样的饭食,睡一样的营房。

陛下请恕我冒犯,别人不说,在我心里,已经把您当做兄长,当做父亲一样。”

听着诚挚的话语,看着这个站的笔挺的年轻军官,朱伟民笑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做事吧。”

“真肉麻。”田不易刚出房门,就听到站在门口的顺贼降将李双喜阴阳怪气道。

“你个降将懂个屁!”田不易白了他一眼,昂然离开了。

“在我这里感觉怎么样?找没找到家的感觉?”把李双喜喊进来,朱伟民笑着问道。

“还行吧。”李双喜勉强道。

何止是还行?短短几天时间里,李双喜便感觉喜欢上了这里,因为他发现这里的气氛竟然比当年的孩儿营更加融洽!这里士兵们很友爱,没有争执没有殴斗,这里军官们对士兵都很和蔼,大家像是兄弟一样。

当初在孩儿营的时候,营中多是十几岁的少年,可能是太穷的缘故,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大家争斗不休,一副残破的皮甲,一把锋锐的刀子,甚至一顿肉食,都可能引发一场殴斗。对这些,闯王李自成也不太管,只是把那些脱颖而出的孩子收为养子。

孩儿营中,孩子们之间多是竞争关系,争的是武器粮食,争的是闯王的喜爱,并没有太多的兄弟情。当然对从小挨饿的李双喜来说,能吃上饱饭的孩儿营已经算得上天堂,给他饱饭的李自成就像父亲。

“你再适应几天,尽量和他们打成一片,等到再扩充军队的时候,我安排你当个哨长。”朱伟民笑道。虽然才十七八岁,李双喜却是有四五年军龄的老兵,当个哨长绰绰有余。

“知道了。”李双喜行了个禁卫军军礼,转身离开了。

和田不易李双喜谈话过后,朱伟民心中块垒顿开。

一直以来,他都担心害怕,害怕自己冒牌皇帝身份被揭开后会怎么样?身边这群人会不会离自己而去。现在看来,倒是不必太在意,因为至少会有一部分人愿意跟着自己。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要和南京来使左懋第挑明自己的身份,该忽悠还是要忽悠的,能多冒充崇祯一天是一天,因为每多一天,自己便会多一天资源,多积攒一份实力。

左懋第来的目的自然是请自己去南京做皇帝,但朱伟民知道自己不可能去的,因为一去南京必然会被揭穿。南京不比其他地方,有太多从北京过去的重臣,甚至宫里派出的太监,熟悉崇祯的人不要太多,自己一个连毛笔字都不会写的根本就冒充不了皇帝。

更何况还有不知道逃没逃出去的真崇祯和朱慈琅这个知道自己冒牌身份的真太子!

至于在哪里落脚朱伟民已经想好了,就在这山东。

山东多山,即便清兵南下了打不过也不用怕,躲在山里对方也不容易找到。山东临海,实在不行可以造船出海,安全上不用担心。

组织民众,发展敌后抗清根据地,趁着清兵主力南下的机会在后方举事,做出一番事业不难!

既然做出了决断,朱伟民便不再晾着左懋第。

第二日,朱伟民返回城中驻陛之处,召集济南城内所有大臣,正式接见南京来使。

“陛下,南京形势危若累卵,凤阳总督马士英伙同江北诸将密谋拥立福王登基,史大司马独木难支,请陛下迅速南下,以正帝位、以安社稷!”三跪九叩之后,左懋第讲出了此行的目的。

“啊!”坐在朱伟民前侧的太子朱慈烺震惊的站了起来,回身望向朱伟民,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正是这厮故意延误,才使得南方形势如此危急!

“太子稍安勿躁!”瞪了朱慈烺一眼,朱伟民又对左懋第问道,“距离北京沦陷这么些时日,卿等在南京就没有听说皇帝任何消息吗?”

这里的皇帝当然指的是朱由检,朱伟民想知道朱由检到底逃没逃出去,两个多月了,要是逃出去的话,爬也应该爬到南京了。

朱慈烺闻言也期待的看向左懋第。

左懋第叹道:“消息有很多,有的说陛下殉国,有的说陛下被俘,有的说陛下已经从海路乘海船南下。实在是中原被顺贼阻断,消息不通,以至于谣言满天飞。”

朱伟民点点头,认同左懋第的话。因为他知道从前车马太慢,书信很远。

“四月,魏阁老从北方南下到了南京,带来了陛下被俘的消息,南京群臣们这才开始商议立新君。陛下,非是臣等不忠,实在是社稷为重啊,没想到上天垂怜,陛下安然狩猎南还,真乃社稷之幸也!还请陛下火速南下,正帝位安民心!”左懋第再次请求道。

“呵呵,既然朕回来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福王他们应该也会消停了,事情没那么急吧?”朱伟民笑呵呵道。

“陛下万万不可轻敌啊!”左懋第急道。

古今中外,为了争夺帝位父子相残兄弟萧墙的事还少吗?福王朱由崧既然已经做出了争位的举动,岂肯善罢甘休?支持福王的几镇总兵为了权势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现在可是乱世,朝廷对兵将的约束力降到了最低点。

“南下肯定是要南下的,但也不能过于仓促,毕竟山东刚定,局势还未全稳。”朱伟民推托道。

“陛下尽管安心南下,臣等必然会尽心竭力守好山东的。”山东巡抚赵继鼎连忙站了起来,表忠心道。

“守好?你拿什么守?若是建奴南下怎么办?你拿什么抵挡?”朱伟民劈头盖脸训斥道。

“可若是陛下一直在山东,更会促使建奴南下啊。”左懋第急忙道。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当初北京陷落时,朕就决意殉国,只是绳子断了没死掉。建奴再来,大不了一死罢了。别说了,朕就守在抗击建奴的第一线!让太子跟你回去,去南京监国。有太子在,社稷不会无主,有南京诸公在,必将中兴大明!”朱伟民挥了挥手,做出了决断。

既然冒充不了了,就把朱慈烺大大方方送到南方。南京众臣看在自己替崇祯背锅的份上多半不会追究自己,过些时日,随便找个借口假死脱身,把皇位传给朱慈烺,然后自己就可以在山东开开心心谋划自己的大事了!

八旗兵战力强悍,没了皇位争执的南明朝廷若是整顿好内政的话,双方有的一拼,战争至少打上几年。双方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自己就可以猥琐发育,等到有一天实力足够的时候,再突然出来震惊四方!

朱伟民君意已决,左懋第苦劝不行也无可奈何。

朱慈烺深深看了朱伟民一眼,也转身离开了大厅。

回到居住的院子后,朱慈烺坐在桌边深思着,连永王朱慈炤和他打招呼都没听到。

还是没有父皇朱由检的消息让朱慈烺有些难过,却也没有太难受,因为他早就做好了父皇没能安全逃出的心理准备。毕竟当时兵荒马乱,父皇又没有生活经验,想跨域两千里活着逃到南京实在太难。

父皇且不说,今天冒牌皇帝的举动却让朱慈烺颇为意外,没想到对方竟然愿意放自己南下。

冒牌皇帝自己不敢去南京朱慈烺自然是理解的,可对方放自己南下,难道真的没有鱼目混珠代替父皇的想法?

他会有这么好心吗?

会不会口头上答应的好好的,再暗中安排让自己出“意外”?

只要自己死了,就没人能证实他是假的了,他是不是就可以继续冒充下去做皇帝?

再想想最近受到的监视控制,越想朱慈烺越觉得心惊,越觉得害怕,不由得一下站了起来。

“太子哥哥,陪我踢毽子吧。”院子里,朱慈炤开心的邀请道。

“四弟,能不能帮大哥一个忙?”朱慈烺眼珠一转,对朱慈炤招手道。

朱慈炤走了过来:“什么忙啊?”

朱慈烺便在朱慈炤耳边说了一番。

“父皇让太子哥哥你好好读书,不能乱跑。”朱慈炤连连摇头。

“父皇?”

朱慈烺冷笑一声,想告诉朱慈炤真相却又忍住了,生怕事泄给弟弟带来危险。还是让他懵懂些吧,等自己安全到达南京后再说。

“你只要帮大哥这一次,以后你想做什么大哥都依你。”朱慈烺哄道。

朱慈炤歪着头:“说话要算数!”

朱慈烺笑道:“我是太子,自然一言九鼎,怎么可能骗你?”

朱慈炤便向院子里莲池冲去。

“噗通”一声,院内传来惊呼,看守院门的两个守卫诧异的回头看去。

“永王落水了,快救他!”有人惊慌的叫着。

两个守卫大惊,连忙向着院内冲去。

两个守卫刚刚离开,朱慈烺便闪身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便装。趁着门口没人,朱慈烺迅速的冲了出去,跑到了街道上,然后辨明方向,向馆驿走去。

李双喜牵着马,百无聊赖的走在大街上。今天是军中休沐的日子,他便出来逛一逛。朱伟民对他看管的并不严,也不怕他逃跑。当然李双喜也没有离开的打算。他是个一言九鼎的人,既然选择了投降换取其他顺军兄弟撤离,就不会食言。

禁卫军其他士兵出来都是以队为单位,李双喜却是适应阶段,并没有具体的职司,也就没有同僚和下属,只能一个人出来走了。不过感觉还行,济南街上热闹的情形看的他眼花缭乱,看哪都觉得好玩。

刚买了一串糖葫芦在嘴里啃着,随意看去却看见了行色匆匆的朱慈烺,不由得就是一愣。

对朱慈烺,李双喜没什么恶感却也没太多好感。总觉得对方太傲太高高在上,当初明明是阶下囚,却一直端着太子身份,要不是看在同窗份上,李双喜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揍他。

不过现在人家是正儿八经太子,自己却是一个降将,便是想揍也没了机会。可是这狗太子一个人也不带跑那么快去做什么?李双喜有些好奇。

本不欲理会,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毕竟闲着也是闲着,就当跟去看个乐子。狗太子虽然不怎么样,毕竟皇帝对自己还不错,若是他儿子有了危险,自己跟着说不定能帮上一把。

于是就一路悄悄跟着,也没走多远,就见朱慈烺闪身进入了一家客栈。

这个地方李双喜知道,就是南京来使居住的馆驿。

狗太子来这里干什么?是去见那南京使者吗?

李双喜想了想,把马拴在一家杂货铺门口,扔给几枚铜钱让伙计照看一下,也悄悄向驿馆走去。

驿馆门口有仆役看门,却难不倒李双喜,随手一串铜钱扔出去打赏,仆役便欢天喜地迎了他进去,再打赏几枚铜钱,便问清了南京来使左懋第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