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萧沫相邀

这顿酒，从午夜子时，一直喝到了鸡鸣时分。

没办法，陆判的脸，太过于提神醒脑，怎么喝都喝不醉啊！

但是吧，相比较于初见面时的拘谨和战栗，一晚上的酒喝下来，彼此之间，倒也没有那么陌生了。

陆判这个鬼，或者说是神吧，除了一张脸实在是难看了点，其实人还是很豪爽的，言行举止间，能看得出来。

跟这样的鬼神交朋友，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嘛，陆判的职业操守也相当的不错，一晚上的时间，互相了解，互相吹牛可以，可只要事关阴司的事务，哪怕是略有涉及，陆判都会微微一笑，避而不谈。

然后，就没人再问了。

朱尔旦和陶望三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拿人家当酒友，那就要遵守彼此之间的规矩，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多问。

只论私交，不谈公事。

而李豫呢，有过一些类似的经验，而且他的经验告诉他，一介凡人，知道太多阴司的事情，未必就是好事......他还是比较喜欢当一个旁观者，而不是亲历者。

只有孟告，完全是被陆判的那个“微微一笑”给吓的，不敢再问。

喝了一晚上的酒，到了东边天色发白，陆判才起身告辞......一阵恍惚之后，陆判就消失在了原地，连陆判的雕像也不见了。

这倒是省事儿，省的四人再把泥塑像给扛回去了。

而四人也结伴，离开了友家酒楼，返回书院。

回去的途中，四个人略作商议，一致决定，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要对外人提及为好。

一方面，以朋友而论，未得陆判允许，擅自泄露他的秘密，不是为友之道。

另一方面嘛，这事儿太过于惊世核俗，说出去的话，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还是不说，就当成是一次奇遇好了。

喝了一晚上的酒，虽然当着陆判的面很“提神醒脑”，可回到书院后，四个人都感觉到酒劲上来了，各自告辞后，回房休息。

云山书院，并不是那种要求学生按时按点去上课的书院，在这个书院里，老师会上课，但是否上进全凭自觉......学问和前途都是自己的，自己做出的选择，自己需要学会承受。

因此，李豫这一睡，直接睡到了下午。

一醒来，就在馨儿的照顾下洗漱，然后，馨儿告诉了李豫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上午小姐来过，见郎君还在沉睡，留言说让郎君醒来后，去女学见她。”

要是虞亮或者陆允文听到这个消息，大概率会在得知后第一时间整理衣冠，然后前去女学拜访。

但可惜，这是李豫。

萧家三小姐相邀啊......准没好事儿。

李豫依然慢悠悠的洗漱完毕，换好衣服，然后吃了点点心垫一下空空的肚子，顺便再喝了一盏茶......一直到实在拖不下去了，李豫这才起身，去女学。

所谓女学，其实就是云山书院前院东南的一处角落，一座二层小楼。

想当年，十五岁的萧沫吵闹的进了书院，成为云山书院唯一的在读女学子，闹出了足以拍成一部偶像剧的故事。

只可惜，萧沫并没有跟偶像剧女主一样，在这个书院内找到自己的男主角，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获得了云山四杰的支持，成功说服了书院山长颜勤礼，创立了女学。

顺带一提，这件事里面，也有李豫的戏份，但如果按照偶像剧标准，李豫算是个反派角色。

因为李豫并不赞同在云山书院创立所谓的女学。

不是李豫有什么大男子主义倾向，主要是，在这个时代，像云山书院这样的高等级学府，根本没有创立所谓女学的必要。

原因很简单，能考进云山书院读书的，基本都是有一定文学功底的人，而有这样功底的女子，一般都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

这些人，家里都有私塾教习，有些家学渊源的世家大族小姐，接受的教育恐怕比云山书院还要好，根本不需要专门进入书院学习。

而平民女子可没有这种从小就能接受教育的环境，她们十岁就要跟着大人下地干活，十三四岁就要出嫁，之后不仅要操持家务，依然还少不了要下地干活，否则这一年的收成，都未必能养活一大家子的人。

所以啊，云山书院是不是有女学，其实根本不重要，真正要做的改变，是底层女子的生存环境，以及她们的上升空间。

而李豫最后转变态度，支持萧沫创立女学的原因，也不是被萧沫的坚持所打动，而是......这个穿越女拿着两人的婚约作为要挟，又再自己面前演了一出戏。

嗯，一出李豫到现在都不太愿意去回想的戏......挺丢人的。

好吧，回顾往事的时间结束，总而言之，如今的云山书院女学，与其说是学堂，倒不如说，只是一个萧沫用来招待朋友往来的会所。

李豫按照正常的流程，让馨儿先去通报，然后自己安心的在外厅等候......没一会儿的功夫，馨儿再次出来，把李豫给领了进去。

“.....找我？！”

“嗯......要喝茶么？！我亲自泡的哦！”

“你还是有事儿说事儿吧，你的茶，我恐怕不一定喝得起。”

“切，没劲！”

这就是李豫和萧沫相处的常规模式，有点像斗嘴，但其实，不过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而已。

闲聊斗嘴了几句后，萧沫终于是进入了正题。

“今天找你来，是有个事情要跟你讨论一下。”萧沫说道，“那个......你会做蒸馏酒不？！”

“嗯......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李豫奇怪的问道。

“上次在钱塘县，不是你让我更改一下酒楼的经营方向的嘛！”萧沫理所当然的说道，“所以这几天啊，我也认真想过了......作为一个酒楼，我们的售卖的酒数量太少不说，也没什么特色。”

行了，李豫听懂了......这个穿越女，总算开始干点穿越女该干的事情了。

不过嘛......

“抱歉，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李豫说道。

而萧沫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开始狐疑起来。

“你到底是不会，还是不想帮我这个忙？！”萧沫质问道。

“有什么区别？！”李豫反问道。

“当然有区别啊！”萧沫微微一笑，说道，“你要是不会呢，我也不说什么了......可我就怕你跟当初女学的事情那样，明明是有办法的，却就是不肯帮我。”

“......不想帮！”李豫实话实说。

这下萧沫不高兴了。

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紧跑两步，来到李豫的身边，一伸手，又把李豫的胳膊给拽住了......馨儿看的呀，眼皮直跳。

小姐诶，矜持，矜持一点好么？！

李豫也很不习惯啊，赶紧站起来，把这个丫头给推开。

“你有话好好说......能别一直玩这套不？！”李豫略带警戒的说道。

没能成功拉住李豫的萧沫一噘嘴，顺势坐在了李豫跑开的椅子上，语气带着不满，也带着点无奈的说道，“我真的很不懂你诶......李豫，你说以我们俩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你每次都要用这种态度来抗拒我？！”

这话说的，李豫更加警觉了。

“你不会又想用娃娃亲的事儿来威胁我了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关系！！！”

萧沫貌似有点生气了。

李豫却听懂了......看看生闷气的萧沫，再看看站在一边有些奇怪的馨儿......默默的叹口气。

重新找个离萧沫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来，仔细的酝酿一下词语，然后，才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吧......有些事情，我能帮一定帮，但有些事情，我也有自己的考虑。”

“就像女学的事情那样？！”萧沫立刻接口质问。

李豫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承认了。

“那你可以跟我明说啊！”萧沫继续说道，“我知道，女学的事情，是我考虑的不够全面，事后我也跟你认错了的，不是么？！这次的事情，你如果觉得我有什么地方考虑的不全面，也可以告诉我啊......至于一开口就直接拒绝帮忙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豫还能说啥？！

只能是叹口气，实话实说。

“你知道，按照律法，每家酒楼酿酒用的酒曲，都是由官府负责分配，并且是定量的吧？！”李豫说道，“如果你要搞蒸馏酒，就需要有大量的酒曲用来酿酒，可朝廷分配到江南的酒曲数量就这么多，你凭什么可以比其他酒楼获得更加多的酒曲？！”

“这个简单啊，我可以......”

“可以什么？！以萧家的名义出面？！”李豫打断了萧沫的回答，继续说道，“确实，以萧家在江南和朝堂的影响力，要让杭州官府在酒曲分配上做出一些调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问题是，你觉得，你的父亲，会因为这点小事儿，去跟虞知府攀交情么？！”

“当然，这点小事儿，也根本不用虞知府出面，你很聪明，也完全可以通过虞亮的关系，狐假虎威的做成这个事情......可是萧沫，你真的不知道虞亮对你是什么心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