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是个半路出家的大头兵。
和家里人吵了架,一路乱跑却不巧的撞到了一路流寇。那时候他年纪轻,再加上好久没吃东西,被打的奄奄一息瘫在树边。
知道自己要死在这,他也不做多少挣扎了。谁知闭着眼睛紧张的等了好一会,都没有预想的痛出现。
睁开眼,见到的先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剑。
猩红的血顺着血槽滑落,流入他面前的土地里混成土棕色。他顺着剑锋往上吃力的抬头看,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张极为年轻的脸。
“还活着吗?”少年撑着剑蹲下来,用手心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
阿宁张了下嘴,粘稠的血哗啦哗啦的往下流。他只好奋力抓住了他的袖子,白色的衣袍蓦然多了一个脏污的手印。
少年轻轻的笑了。
这个少年正是宋矣。
把阿宁带到军营后,似乎没过几场征战他就站到了几人身边。
阿宁不会武,宋矣的剑他光是提起来都要喘好几口气。但是他有一身十分先进的兵法,他所有的谋略是宋予都赞不绝口的。
四殿下爱穿白袍,平常都是一副待谁都温柔的模样,所以在军中除太子外呼声就是宋矣的呼声最高。阿宁与他关系最好,每次征战回来都会为其准备好替换的衣服。
宋予:“孤都没有如此待遇!”
林绛:“关系真好呢哈哈……”
宋矣原本打算,战争结束后大家凯旋,她一定要在父皇面前为阿宁争个一官半职。
可惜,他死了。
那天是最后一战。
士兵们喝了壮士酒,一路的胜利让军中士气大涨。
一路目送着他们离开,阿宁帮着后勤收拾,弯腰捡着碎碗的瓷片时,忽然察觉出一丝不对来。
……好像,
中计了。
有小兵从身后营帐出来,手上抱着宋矣的衣服,想问阿宁是否一如往常要亲手为其熏香。
只见到少年慌乱上马,一路飞驰的背影。
赶到时,我军困战。
城池中大火滚沸,所有出口都被巨石挡住——这明明是一出错漏百出的空城计!
弃了马,裹了满身的水,他连滚带爬的往战争中心跑。
一路上都是早已看不清五官的焦尸,摔一跟头砸在上面能将其压成筛粉。
满目的黑红色,鼻腔里全是人肉煎熟的味道。
不不不不……不该是这样的……殿下,…殿下!
阿宁发了疯,他大声的叫着,脚下跑的更是快。
白色的衣袍总是最显眼的。
宋矣背着失去意识的宋儒,正与一名穿着敌国将领衣饰的男人缠斗。
宋予林绛各在一边,无力帮忙。
几人明显都落于下风。
不……不该这样的……
阿宁再次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宋矣用剑时身姿最为轻盈,但如今身上多了个宋儒,白色的衣袍黑色红色沾了大片,再也没了从前游刃有余的意气风发之感。
他死死咬紧牙关,每一剑挥出的都是浓浓的杀意。对方似乎知道他的弱点,招招都往背后的宋儒心口刺。
一时不查,对方长枪正中宋矣膝盖。
钻心的痛直冲天灵盖,顿时失去平衡的宋矣飞速用剑撑住身体,单膝跪地,脸颊的汗水和血污融合在一起往下滑落。
将军嘻嘻笑了,他将长枪再次举起,这次对准的是宋矣的心口。
“老四!!”宋予疾呼。
“四殿下!”林绛长刀一甩,敌方人首分离。他向宋矣这里赶来。
宋矣死咬着牙,左手持剑,右手将宋儒往林绛处推。
“——快走!!!”
“城门又破了!!!!!!”突然远处有人大叫,“他们支援来了!!!!!!!!!”
将军收了笑,疑惑的看了眼宋矣,停了手上动作,往门口看。
来报信的穿着他们通讯兵的衣服,满脸的血看上去是拼死跑进来报告的,不由自主的信了大半。
他咬着牙揪起宋矣的领子:“你们还有增援?”
宋矣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他,仿佛一切都料定了似的,看到他眼里的害怕扯出一丝笑容:“你走不出这个城。”
这本就是敌国死前最后一次的拼死顽抗。这是他们的王城,最中心的地方。他们把城门堵住,放火烧城,把所有百姓与士兵的命全部陪葬在了这里,本见曙光将至,士兵们尚且还有一战的士气,但一听到增援来了,所有人都停了动作。
赢不了的。
赢不了了!
我爹我娘我妻我儿都死在了这里,我凭什么还要去送死!!
士兵们丢了刀,流着眼泪,全部撤离。
将军被林绛斩于刀下。
……
这战胜了。
……
阿宁不见了。
是他扒了一身敌国的衣服,跑了一路,拼劲全身的力叫喊的那一句,救了宋矣和宋儒的命。
那句话,那个声音,大家都听出来了,就是阿宁。
哪有什么增援,来的只有阿宁一个人而已。
敌国士兵撤退,将他踩的尸骨都收不到。
阿宁死了。
……
凯旋回国。
……
看着风尘仆仆,满身伤痕的众人,宰相敬了皇帝一杯酒,说着都是皇帝真龙之气保佑的功劳。
……
皇帝大笑不止,却又想起民间渐渐说起的某些风声了。
……
皇帝下令:
本朝皇子无令不准上战场,以免不臣之心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