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崽的生日正好在中秋。
这还是阿岁从一个陌生人口中知道的。
和宋予分别后,阿岁独自去了果园。
秋天是丰收的好时节。
所谓果园,其实也还是在御花园。宋巍不是个风雅的人,觉得御花园那么大一块地只有花树实在是大材小用,在某一天便把御花园的某一大块地界全被划成了果园。
春天时阿岁曾路过几次,那时还不知是果园,只觉得和旁边竞相开放的花儿比,光秃秃的绿树少了许多趣味。如今再来,春花凋零成了秃木,树上倒是多了许多色彩鲜艳的果子。
今天天气很好,丁宛卿便邀了许多世族小姐公子们一起来紫禁城游玩。
大家有的挎着小篮子采摘,有的在草地扑了油纸席地而坐,嘻嘻闹闹的不知道在聊什么。
“杨妹妹却是不赶巧喽!”有个女孩大声说道,她略微斜了眼,瞧着一边一株石榴树下坐着的姑娘哧哧的笑,似是故意为之,“不知可否后悔?”
同坐立马有姑娘搭腔,只是不似这个姑娘放肆,“我看是有悔的…现在七殿下得势,长得又是那样的仙人样……”
听到傻崽的名字,阿岁顿了一下,在走掉和偷听里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看不到几个姑娘的样貌,只能听到声音。
不过她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时宋巍给宋决“赐婚”的时候她正好在现场。
那几个女孩见那位“杨姑娘”一直没说话,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笑的也更大声了:
“杨中书看她当宝,当时还在早朝亲自拒了这门婚事,说什么‘富贵不过眼’…也不购得铜镜照照自身,她也配……”
越说越过分,没想到在哪都会有小团体,和她初中时某些同学一样一样的。阿岁有点听不下去,站起身来正准备去辩白两句。
不过没等她动作,就只听“彭”的连环声,接着女孩们的尖叫,稀里糊涂的乱成了一团。
这样的动静惊到了周围的少年少女们,大家都噤了声往这里看。
只见那几个姑娘被一堆石榴砸的东倒西歪,捂头的捂头扶腰的扶腰,有人先站起来,指着杨姑娘斥责:“杨宁,你疯了?”
“对啊,我就是疯了。”杨姑娘看不出一丝气恼模样,甚至满脸笑意,似乎那满地的石榴不是她扔的一样,她笑嘻嘻的,“你第一天知道我疯吗?你们不都说我‘嚣张跋扈’‘丑陋不堪’‘被爹娘宠的无法无天’吗?我今天就来教教你们什么叫无法无天!”
她又一颗石榴砸出去,惹得女孩们条件反射的抱着头蹲下。结果这次砸的却是她们头顶之上的大树,不速之客的到来惊了一片飞鸟,呜呜哇哇的飞走还不忘留下一滩滩的新鲜鸟屎。
这下好了,耳朵更是不清净了。
杨宁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也真是有意思的,好好的惹我干什么呢?”她顺手剥开一个石榴,取下几颗往自己嘴里丢,“你们是没爹没妈吗?怎么我爹娘宠我还要牙酸?”
“我与七殿下一面之缘都无,这门亲事不作数怎么了?为什么要后悔?我至少光明磊落!不像某些人,听说七殿下中秋生辰,是连着夜又缝香囊又做扇面的,说我不照镜子?你们自己照过没有,看看自己的头上除了珠翠可还有位置装你们那点点可怜的大脑?”
“你们抱起团来欺负我一个无意者,殊不知你们之中大半人都是同一个心思,怎么?”她歪了歪头,笑的更灿烂,“难道七殿下一次能有五个王妃?”
根本不需要她出头,这话说的太漂亮了,阿岁在心里为她鼓掌,一时间也没注意到宋决中秋生日这个话题。
领略到了她发疯的厉害,或者说几个人被她后面的话说中了心事,没了之前的气焰,纷纷搀着自家女使灰溜溜的走了。
阿岁刚要说话,又被远处一声高昂的叫喊打断。
“阿岁姐姐——!”
原来是小宋妗。
小灰半挂在几天前阿岁已经见识过了,风风火火的扬起一地尘埃。周围人见这么老大一只老鼠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顿时一阵鸡飞蛋打全部远离,只有阿岁和杨宁姑娘站在原地不动。
阿岁见杨宁不动,终于找到机会说了句话:“没事的,这是八公主的坐骑而已……”
杨宁还是不动。
她跟入了魔似的盯着宋妗,知道有人在和她说话,却不知道说的什么,只“嗯嗯嗯”的回答。
宋妗习惯了自己走哪哪恐慌,指使着小灰停下来,从兜里掏出一把虫哥往它鼠口里塞,然后慢悠悠的搀扶身边另一个人下来。
杨宁就随着那个人的动作而动。
“哪需要小妹扶我了。”那人笑的清风明月,秀气的脸上尽是爽朗。她公主抱起宋妗脚尖与车中一点,身子飞旋,一瞬间的功夫便平稳落地。
宋妗兴奋的双手双脚挥舞,想让她再飞一遍。
阿岁这才看清了她的模样。
对方却先和她打了招呼:“你好啊,小郡主。”
是宋矣。
阿岁对她非常熟悉,但对于宋矣来说却没怎么见过阿岁。
只见她依然是男装模样,只是不再刻意伪装扮相,长发束起用一只翠色的冠别住,一身翠白色的袍子尽显轻盈飘逸。少年腰间还配了一只不知什么材质的笛子,灰色的穗子随风而动,只把她的气质更显出尘了。
阿岁与她行礼。
宋矣托住她的胳膊,靠近了阿岁才发现对方比她高了半头有余,她歪过头来看向有点痴呆的杨宁:“这位是……”
“要死要死爹娘女儿不孝……”只听这位杨姑娘一直碎碎念,完全没了刚刚风采。
宋矣听不清她说的什么,以为对方在自我介绍,便把脸凑近了些,想再听她说一遍。
阿岁也转头去看。
只见这位舌战群儒,刚刚威风凛凛的杨姑娘,现下站着如木头一般,两眼像被夺了魂一样紧紧的盯着宋矣,下一秒,两条红色的液体顺着鼻管缓缓流下来。
阿岁:……
宋矣:……
杨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