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朗朗,曜日当空,军队已过,行人陆陆续续回到官道。
天气正好,就是有些饿了,赶到前方拐角处,便又一处茶棚,能吃碗素粉垫吧垫吧。
忽的从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上一男一女疾驰而过,留下一地扬尘,刚上粉的食客怒骂急死鬼投胎。
后就听到随之而来的马队,一看马上,是刚过去没多久的披甲兵队追了过去,食客连忙闭嘴。
真刚一队追到岔路口,当机立断,快速道:“林校尉,你带十人从主官道继续追,前方五彩镇汇合。若中途追到,阻拦拿剑;如遇反抗,躲避;对方逃离,继续追。”
说罢,真刚领着五人从也有马蹄踏印的小路追去。
真刚认为,断水毕竟曾是隐者,如今还带着个女子,情急之下,大概率会往他更擅长的小道,偏僻处,山林等地去藏匿躲避。
果不其然,真刚追进小路十数里,便见前方只有马匹,不见人影。
真刚气沉丹田,声如洪钟,吼道:“卿扬,你中了我两掌,再不及时医治,你就要真死了。”
“卿扬,只要你把剑还回来,某便放你们走,绝不为难!”
真刚遛马在附近喊了一圈,停留了半刻钟,一个褐色身影从树林里现身,只有他一个人。
卿扬握着剑,问:“既然不要某的命,为何不肯把剑也给某?”
“某当初为星罗出生入死,立功无数,一把剑都舍不得给某么?”
真刚叹气,道:“大人说了,你既不再是断水,那么断水剑你便不能拿。”
卿扬气息一沉,愤怒道:“就当这把剑随那个断水沉在东海了,不行吗?”
“你若是真牺牲在东海,那它给你陪葬,绝无不可。”真刚说:“可你死而复生,却不回星罗,是属背叛。卿扬,某还想问你,为何要叛逃?”
卿扬抿嘴不答,真刚又问:“你爱上了你身边的女人?”
久久,卿扬才开口,说:“某只是厌倦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只想平平淡淡的活着。”
真刚微叹道:“你可知后来星罗已散,所以大人也并不想追究你的罪过。你既然想过平淡的生活,就把你身上最后一样星罗的东西还回来。”
卿扬气息一顿,说:“这把剑跟了某十五年,就像是某的另一半……”
真刚摇头,在卿扬愤怒的目光中,正色说:“这是陛下的东西。”
卿扬身形一晃,沉声嘶吼:“陛下都驾崩了……大人守着这些死物又有何用?”
在许多人眼里,陛下仍旧是那惊才艳艳,镇守山河,开疆拓土的女帝。
真刚策马走近,神情肃穆得吓人,说:“大人做事,何须向你这个懦夫解释?”
卿扬捂着胸口,将剑甩了过来,真刚运气接住,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卿扬已消失在树林中。
“哼!”真刚冷哼一声。
“给林校尉发信号,收队!”真刚道。
……
山涧巨石下,有处隘洞,洞里藏了个女子。
直到洞前来了一个男子,男子轻声道:“女郎,追兵已退,出来吧。”
女子从洞里弯腰爬出,见到男子手上已空无一物,忙问:“卿扬,你的剑呢?”
男子正是卿扬,女子就是柔云香。
卿扬道:“他们只要剑,某把剑给他们了,他们不会再追我们了。”
柔云香顿住了,喃喃说:“看来,郡主并不将那崔十三郎放在心上啊。”
卿扬自信笑道:“贵阳郡主步达天下,阅人无数,岂会喜欢一个空包花瓶?”
“说的也是。”柔云香轻笑,随之又忧愁说:“那你没有了剑,我们岂不是更危险?”
卿扬安抚笑道:“没有了剑,某也能护你周全回到长安的。”
柔云香垂眸,柔声道:“那就,有劳卿郎君了。”
卿扬愣住了,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欢喜,激动得略结巴道:“分,分内之事……”
……
那边黔中道大都督唐任杰的剿匪奏折刚递到内阁,这边岭南道李大都督府里的崔玉衡可算是醒了。
已是深秋,屋檐滴水落下的水珠,清凉而透彻。
晨曦初露,崔玉衡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身侧躺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登时瞪大了眼睛,呼吸放轻,这是梦境吧,他几乎从未在清晨醒来时,在身边见过他的郡主……
忽然,腹中咕咕叫了两声,崔玉衡连忙抱被捂住了肚子,脸颊爆红,再抬眼看李元聃,便见李元聃已睁开眼看他。
“郡主,吵醒您了……”崔玉衡窘迫不已。
李元聃伸手将崔玉衡抱住,抚摸着他的后背,嗅着已经变成秋菊香的乌发,声音有些清晨的沙哑:“崔郎醒了就好。”
崔玉衡的腹中又叫了两声,闹得崔玉衡面红耳赤,李元聃安慰道:“崔郎多日未进食,自是饿了,起床用膳吧。”
崔玉衡愣住了,什么多日未进食?
崔玉衡一脸疑惑的起身洗漱更衣,看到铜镜中的模样,吓了一跳,怎么他一夜之间好像憔悴了好多?
可,直到坐到桌前用膳,李元聃并无开口解释的打算,崔玉衡心头忐忑的只好低头用膳。
今晨,崔玉衡忍不住多要了一碗粥,偷偷看了一眼李元聃,见她含笑的说:“崔郎多吃点。”
崔玉衡乖巧的垂眸喝粥。
用过早膳后,崔玉衡发现李元聃休沐在府,没去府衙,什么疑惑便抛诸脑后了,只余愉悦。
李元聃叫来罄月给崔玉衡察看身体,之后,才跟崔玉衡说起了他之前夜里被卿扬掳走,又被柔云香下了十日香的事情。
崔玉衡吓得白了嘴唇。
李元聃出去前曾交代他,莫要出府,他便一直都在后院待着,院门都不曾出。
没想到,那贼人如此厉害,悄无声息的翻越都督府重重防守,将他掳走,而他一无所知,还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
若是那人狠心些,将他抹了脖子,他岂不是再也醒不过来,见不到郡主了?
崔玉衡越想越害怕,抓着李元聃的衣袖不放,生怕这是他死后的幻像。
李元聃安抚笑道:“还好当时某嗅到了独属于崔郎的特调秋菊香,心下疑惑,便拦了下来。”
崔玉衡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满眼倾慕的看着李元聃。
李元聃看他目光盈盈,握着崔玉衡的手摩挲着,目光沉沉,倒什么也没做。
随后接连两日,崔玉衡发现每天醒来都能看到李元聃,整日也都在府中,没有去府衙或者军营,感觉惊奇无比,整个人幸福得冒泡。
不过,崔玉衡发现,李元聃变得很是关注他的身体,早晨叫来罄月把脉,傍晚又召来罄月给他检查。
崔玉衡忐忑不安,李元聃却也没说什么。
第四天清晨,崔玉衡醒来,没看到李元聃,心头升起巨大的失落,头埋进被子里好生的宽慰了自己,才起了床。
又过了几日,崔玉衡面色红润,终于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用过晚膳后,李元聃让罄月再次来给崔玉衡察看身体。
崔玉衡哭笑不得,只好无奈地让罄月诊断。
近日来,她突然把他当成易碎的琉璃瓶,待他极其温柔,让他更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心头是又喜又忧,忧心自己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最后,罄月确认的说:“大人,崔郎君的身体状况很好。”
李元聃听此,这才让罄月回去,遣退了屋中其他所有人。
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