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会客厅里挤满了双方的将领。
中间的大条桌上,宝塔一般垒起来的酒碗让每一个进屋来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最底层十碗,然后九八七六这样的码上去,
足足有五十五碗酒。
提上来的酒壶双方互相检查,各自选一人为对方倒酒。
那酒碗自然是倒得满满地都要溢出来了,
哪怕多给对方倒一滴呢!
说不定对方就会倒在这多出来的一滴之上。
高手过招,不过毫厘之间耳。
不过没有人认为两个打赌者能够将这五十五碗酒喝完。
就算是水,只怕也是喝不下去的。
桌子两边各自站着这一次的对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东伟,身高超过八尺,体形魁梧,独眼灼灼发亮,另一个黑眼罩子分外醒目,往那里一站,凶神恶煞一个!嘴角带笑,胜卷在握。
他的对面,卸去甲胄一身红衣的夏至梳了一条独辫子,长长的辫子盘在头上,用一条红丝帕包扎着,身材在女子中显得高挑的她也不到七尺,身材纤细,细腰盈盈一握,不披甲,不握斩马刀的她,站在那里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萧东伟丝毫不在意屋子里对面那群马匪们看着他那似乎要杀人的凶狠的眼光,嗯,或者是轻蔑的眼光。
一帮子死马匪!
这是兵法,知道不?
扬长避短!避实击虚!
抓住敌人的软肋,痛击猛打,决不放过!
老子今年三十六,在酒中浸淫二十余年,浑身上下都受到过酒精的洗礼,一副铁胃更是让酒无可奈何,对面小丫头喝过酒没?
哈哈哈!
是你们让我选的。
这叫做自讨苦吃。
看着谷小满很不满的模样,再瞅瞅方小猫有些紧张站在夏至身边,准备随时出手的模样,萧东伟便满意之极。
不许用内功化酒,谁敢这样做,便是直接认输!
这是萧东伟提出来的要求。
“请!”他装模作样地以手抚胸,微微欠身,请夏至先饮,微低下的头,却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抬起头来,笑容却是有些凝固。
因为对面那个红衣姑娘已经喝完了最上面的三碗,如长鲸吸水,连口气都没有换,连干三碗!
小姑娘有点水平啊!
萧东伟收起了些许轻视之心,端起了最面一碗酒,一饮而尽。
一碗接着一碗,一碗又是一碗。
屋里本来加油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直至鸦雀无声。
别说是萧长车的部下,便连这边马匪天地人三营的将领们,此时也都被惊呆了。
夏至这么能喝酒吗?
平时没看到过啊!
那一碗碗酒下去,都装到哪里去了?
萧东伟这个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自己已经有些上头了,身上燥热一阵阵传来,眼睛看前面的东西,都觉得有点晃动了,对面那个小丫头,怎么还没有倒呢?
而且看起来,脸色都没怎么变化!
又端起一碗酒送到嘴边,咕咚咕咚喝下去,放下碗来,对面却传来了冷笑声:“萧将军,干什么呢?养鱼儿吗?喝干净!”
萧东伟一低头,原来是碗里还有残酒没有喝尽。
咬着牙将碗中酒喝得一滴都不剩,还特意冲着夏至亮亮碗底。
“再来!”对面传来了响亮的声音。“谁先倒下谁是孙子!”
看着夏至一跃上了桌子盘腿坐下,两手各执一个酒碗,萧东伟却是心中暗喜,撑不住了吧?酒上头了吗?要发疯了吧!
来来来,再喝快点,绝不给对方有醒酒的机会。
看那方小猫跃跃欲试的模样,他必然是晓得这小姑娘快要顶不住了。
“夏统领,干!”
“夏统领,再来!”
“夏...夏...姑娘,喝!”
“小丫头,你不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坐稳了,干!”
“咦,夏至,不许耍赖,你们怎么上了两个人喝了!”
屋里传来了萧东伟的吼叫声。
萧部将领们一个个的垂下了头,眼看着自家将军此刻衣襟大敞,露出满胸脯的黑毛,黑眼罩被扔在桌上,一手端着酒碗,人却歪歪倒倒,虽然还在往嘴里灌酒,但倒有一大半酒被倒在了地上。
反观对面小姑娘,盘腿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先前喝得急,这个时候,倒是慢条斯理了,只不过看起来慢,酒下去的却是快。
眼见着萧东伟一碗酒倒是有半碗下了地,红衣女子却是恼了,嗖地一下,便从对面滑到了萧东伟面前,方小猫一伸手没有抓住,便眼睁睁地看着夏至到了萧东伟的面前,一手抓住了萧东伟的耳朵,另一只手端起了一碗酒,竟然就这样硬硬地灌了进去。
灌进去还不说,自己又端起一碗酒直接倒进了嘴里。
屋里众人都麻了。
萧东伟的部下想要去搭救自家将领,可看着现要这场景,委实是不好意思下场。
狗熊一般的萧东伟,被红衣女子揪着灌酒。
而大狗熊这个时候,明显已经不太清醒了。
“我们认输!”
终于,一个长得很老成的萧部将领跳了出来,看着谷小满道:“我们输了!”
听到认输,红衣女子哈哈大笑着又灌了萧东伟一碗酒,又跳回桌子上一个侧旋,落了回去,先往自己嘴里倒了一碗酒,这才戟指着萧东伟道:“愿赌服输!”
“我还能喝!”萧东伟大吼一声想要重新走回桌子旁,但原地转了几圈,终于还是重重地倒了下去。
到了此时,五十五碗酒,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层了。
萧部抬着萧东伟便向外走,不少人看到那红衣女子竟然还自顾自地端起酒喝,都不由得感到牙帮子有些疼。
萧将军这一回看起来是掉到对方的陷阱里去了。
这夏至就是一个酒桶。
咱家将军还避实就虚呢?很明显别人是将计就计,请君入翁!
然后把自家将军杀了一个落花流水,输得是无话可说。
关键是输了场子还落了一个不好的名声!
这事儿,得下禁口令,不能说!
不过这些马匪只怕不会帮着萧将军隐瞒。
真是愁人!
萧部瞬间退尽,屋里只剩下了马匪!
“别喝了!”方小猫按着酒碗。
“你谁啊?”红衣女子眼神有些迷离,看着方小猫,嘴里在问着,手却已经握拳,一拳砸向了方小猫。“还想管我?”
方小猫叹口气,架住这一拳,一伸手夺下了红衣女子手中的酒碗。
“还我!”红衣女子尖叫一声,两手齐上,拳声呼呼,招招凌厉。
“早知道就是这个样!”一边的谷小满也是叹口气,然后与方小猫一左一右一起上,三招两式之后,红衣女子便直挺挺地倒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公子回来要是知道我们让夏至这么喝酒,只怕咱们两个要倒霉!”方小猫道。
“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情,是萧东伟选的,而且这没有编号的这一个库房,里头可全是好东西!”谷小满道:“为了公子的大业,偶尔喝一回,也是可以原谅的!”
“那公子回来之后你禀报这事!”
“我觉得还是咱们两个一起比较妥当!”
方小猛与谷小满两人对视一眼,伸出手重重一拍,算是成交。
夏至非常能喝酒,而且一喝就不容易停下来,不容易停下来就容易醉,一醉嘛,酒品又不太好,喜欢揍人!
今天方小猫有点紧张就是怕夏至喝多了揍人!
不管怎么说,萧东伟现在也是友军!
“这事儿,谁也不许说出去!”谷小满目视着屋里天地营三营将领,“谁乱嚼舌头,我就拔了他的舌头!”
“遵命!”
屋子里一众人忙不迭地点头。
双方拼酒的第二天,张若在袁融袁通带着一队骑士的护送之下,踏进了宝瓶城。
站在城外,仰望着城头之上那一排悬挂着的严氏族人的头颅,他再一次见识到了关外的无法无天。
说起来严圣可也是朝廷任命的一州刺史呢!
可现在,被萧长车伙同一帮子马匪说杀就杀了,不但杀人,还灭了人家的族,占了人家的地盘。
这就是关外!
实力为王!
好在这地盘,最终是交给萧长车来管理,这让张若心里略略好受了一些。
“可惜了,这样的大仗,咱兄弟竟然没有赶上!”袁家兄弟叹息不已,他们现在虽然已经投了军,可是最终却被萧长车安排做了张若的护卫队长,专司负责张若的安全。
萧长车现在是不想杀张若了,可架不住还有人想杀他啊!
泰安城里的赏格一直没有取消,而且令狐大帅指不定心里也在打着小九九呢!
萧长车不动手,不排除他派几个人来帮帮萧长车!
反正最后买单的会是萧长车不是?
所以张若的身边,还是要有几个相当得力的干将才行的。
袁氏兄弟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与张若相熟,信任。
江湖经验相当丰富。
上阵打仗还欠一点火候,但应付刺杀这些魑魅魍魉的勾当,却是不在话下。
萧东伟的酒终于醒了,不过头疼的厉害,走路也歪歪扭扭的。
“萧车骑呢?”张若不满地看了一眼萧东伟,身为统兵大将,居然在得胜之后肆意饮酒还把自己喝成这样,自律性真是太差了。
“萧车骑有事,出去了!”萧东伟只能含糊其辞。
“糊涂,这样的大事,他居然不在?”张若更加恼火。
“张学士,反正将军说了,你来后,这一摊子就交给你,由你作主了!”萧东伟道:“宝瓶州现在归我们了。”
张若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指着那些正在往外搬东西的马匪:“那些人呢?”
“治理归我们,生意归他们!”萧东伟道。“以后咱们两家合作一起发财!”
听到萧东伟这话,张若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拂袖便向内里走去:“车骑将军回来了第一时间告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