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车背着手,站在那里,看着李大锤手握一把铁铲,正在崖壁之上奋力挖洞。黄色的粘土本来是很难挖掘的,不过在李大锤这样的武道修为面前,也不过跟豆腐一般,不过片刻功夫,便挖出来一个深约三步,宽五步的洞穴来。
这在萧长车看来,完全便是多余。
两人武道修为都极强,虽然不到先天便不能无视寒暑,但酷寒想要对他们形成太大的威胁也不可能。
再说了,出来又不是游玩的,而是准备来阻截杀人的,自然该一门心思地用在正事之上,却在抵达目的地之后,先一门心思打洞算怎么回事?
不过很显然,李大锤不会对他的建议有什么认同感,只看他马背之上带的这些奇奇怪怪的工具,便知道这家伙早就想好了一切。
“能帮帮忙吗?”洞里的李大锤探出了半个脑袋,看着萧长车,指了指挖出来的泥土:“砌个防风墙,行不行?”
萧长车楞怔了半晌,终于还是弯下了腰,拿起了地上的一把铲子。
洞里,李大锤已经又铲出了一个长长的平台,萧长车一边砌墙一边打量着里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那是一张床。
只见那李大锤在平台下面又挖出了一个大洞,然后用打通的竹筒从内里直接接到了洞外。最后又在土平台之上铺满了先前砍好的一块块木板。
那些木板被切削得极其工整,平滑。
这个家伙的刀法,挺好的。
最后,李大锤在床下面的大洞里生起火来。
他这是做了一个火炕!
萧长车此时才恍然大悟。
看起来他的技术相当后不错,因为烧火引发的烟子,从那个烟道之中被源源不断地吸了出去,洞里居然清清爽爽地没有多少烟味。
看着那家伙两手各拎一块大石头在内里地面之上不停地锤打,直到将地面锤打得平平整整结结实实地方才罢休,萧长车忍不住道:“不过是临时躲避一下风雪,值当吗?”
“为什么不值当?”李大锤认真地道:“这是生活的乐趣,一点儿也不能马虎,这便是我们生而为人与野兽的区别。萧长车,你的生活,太枯燥无味了!要学会给自己找乐子,让平淡的生活充满了激情才是。瞧瞧,我这荒野求生的技术,你得竖大拇指吧?”
说着话,抖开一张毯子铺在地面之上,然后盘膝往毯子上一坐,从灶洞边缘掏摸出铜壶,然后又摸出来小茶壶,小茶杯。
这些东西,萧长车都很眼熟了。
开水冲泡之下,小小的洞穴里顷刻之间便充满了茉莉花的味道,将一杯茶水递给了萧长车,“尝尝,我亲手做的,茉莉花茶!应当很合你的口味!”
已经将杯子端到了唇边的萧长车却又放了下来:“我什么口味你怎么会知道?你在我家放了探子?”
李大锤失笑道:“又是这个问题,怎地动不动就是我在你家放了探子?好像我很喜欢窥伺你一般。好吧,我再一次正经地回答你,我没有在你家放探子,至于知道你喜欢这样的口味,是因为上一次去你家,你的那个小妾洛华给我冲泡的茶之中看出来的。”
“这怎么能看出来?”
“简单啊,你这个小妾嘛,应当平时就只服侍你一个人,所以有客人来之后,她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自觉地便会按照你的口味来招待客人,我这不就知道了吗?”
萧长车这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原来是这样吗?”
“你以为呢?”李大锤翻了一个白眼。“车骑将军的家里,这么容易放探子的吗?你家里那些人,缺胳膊少腿稀奇古怪的,在哪里找一个这样的奸细放你家里?”
“他们都是我的家人,要是你真收买了他们中的某一个,我会很伤心的!”萧长车认真地道:“所以李大锤,不要做这样的事,我不想亲手杀掉我的亲人,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已经没有多少了。”
李大锤眨巴着眼睛看了对方半晌,居然也认真地点点头:“好吧,我不会这么做的,虽然我曾经这么想过,而且还设计了好几套方案。但你既然求我了,这件事情就作罢!”
“谁求你了?”萧长车勃然大怒。
李大锤大笑:“瞧瞧,又生气了,人家都说,官儿越大,越要喜怒不形于色,要有足够深的城府,让人看不透,猜不明白才厉害,你都做到三品车骑将军了,怎么还跟个爆仗似的,一点就着!”
萧长车深深吸气,以手抚胸,紧抿嘴唇,柳眉倒竖,杏眼微闭,把对面的李大锤看得有些发呆。
“萧长车,我给你的面具呢?”
“干什么?”
“你还是戴上吧!”李大锤道:“你这模样,让人看了受不了,总是往乱七八糟的地方上想,但一想到你又是一个男人,我就有非常深的罪恶感!”
嗵的一声,萧长车一拳擂在地面之上,这一拳下去,毯子上面的壶儿杯儿盏儿全都飞了起来,啪的一声在空中炸成了碎片,然后没头没脑地袭向了李大锤,李大锤怪叫一声,嗖地一下从洞里窜了出去。
洞里半晌没有动静。
李大锤从防风墙后探出半个脑袋,便只见到自己身后的土壁之上布满了蜂窝般的小洞,那些碎片啥的,都看不到影子了。
而萧长车正转头怒视着他。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李大锤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长得好看不是你的错,我不该拿这开玩笑!”
见到萧长车没有反应,李大锤又道:“不过现在好歹咱们也是盟友嘛,你这一言不合便下杀手,我要是躲得慢些,岂不是被你宰杀了!”
“那也算是为关外除了一害!”洞里,萧长车冷冷地道。
见到萧长车说话,李大锤知道对方已经缓过劲来了,于是笑嘻嘻地走了回去,重新坐到了萧长车的对面:“咱们还要联手杀铁勒呢,你这先把友军杀了,一个人怎么对付铁勒?”
“我一个人也杀得了铁勒!”
“啧啧,口气不小。铁勒啥水平咱不太清楚,但肯定不低,但他身边的鲁赫和格罗,都不低于八品。人家好歹也是一个手握实权的王子嘞,身边有这样的高手,一点儿也不稀奇。你一个人真对付得了?不与我联手,到时候你别说杀铁勒,只怕是反过来被铁勒追杀。你要是落到了铁勒手里,啧啧!”李大锤狗改不了吃屎,不过看到对方的眉毛又渐渐地竖了起来,立时住嘴。
啪的一声,萧长车捏碎了手里仅剩的最后一个茶杯。
李大锤眉毛跳了跳,“这一套杯子是孤品,泰安城里好不容易烧出来的雨过天晴。价值两千两,你一口气都给我崩成了渣渣,我会计到你的欠帐里头去的。”
“没问题!”
见萧长车答应得如此爽快,李大锤不由好奇起来:“不生气?”
“有什么可生气的,我一共欠你多少钱来着?”
“算上利息,差不多两百万两了!”李大锤扳着指着算了算,道。
“上次你说的什么驴打滚的利息是吧?”
“对的,你和你的手下算不清楚,但现在张若在你哪里,他必然能给你算清楚!”李大锤道。“你亲手打得借条,错不了!别想耍赖!”
“我不耍赖,可是我还不起,你能把我怎地?两百万都欠了,再加两千两又如何?”
李大锤大叫起来:“你这叫不耍赖?”
“我认帐啊!”萧长车冷笑起来:“不过我还不起,你可以一直驴打滚!马打滚都行!”
这一回轮到李大锤横眉冷对,萧长车得意洋洋了!
气啉啉的李大锤从洞里钻了出来,突然就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极其放肆,极其开心。
“有什么好笑的?”萧长车有些奇怪,跟着出洞,然后脸色便变得极其难看了。
只见距离他们不远处,一白一黑两匹神骏之极的马儿,正交头擦腚,互相舔食,亲热的不得了。
这一路之上,小黑一直都在不停地讨好着照玉狮子,两个都是神驹,那照玉狮子终是经不得小黑的缠磨,到今天是放下了架子,看样子,小黑马上就要得偿心愿了。
“萧长车,要多少聘礼啊?说不得明年这时候,我就要当爷爷,你要当姥爷啦,哈哈哈,哈哈哈!”
李大锤笑得直打跌。
萧长车怒视着两匹骏马:“小白!”
照玉狮子回头看了一眼萧长车,突然发蹄向远处的林子奔去,而小黑立即咬着尾巴追了上去。
“原来你喊照玉狮子小白啊!”李大锤仰天大笑:“小白小黑,天生一对!萧长车,他们情投意合,你情我愿,咱们两个,还是不要棒打鸳鸯了,等办完了这件事,回头我给你送彩礼去,必不让你吃亏。不过说好了啊,以后小马驹儿咱们得对半分,你可不能一人独吞!”
萧长车愤然转身回洞。
直留下李大锤看着远处的小树林,笑得极其得意。
回到洞中,却见萧长车怀里抱着他那个长布袋子,呈大字形摊在火炕之上,这个时候,火炕已经烧得极其暖和了。
“你啥意思?这火炕是让咱们两个躺的,你一个人占了想干啥?让我睡地上啊!”李大锤质问道。
萧长车不回答,只是拍了拍胸前的布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