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轻云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帐蓬。
只有一个!
为什么只有一个呢?
李大锤看着张轻云的模样,似乎也省悟过来了什么,有些尴尬地道:“小猫疏忽了,平时我都是一个人的,所以他也只留了一套野外的装备。”
张轻云垂下了头,
哪里就是疏忽了,分明就是那群马匪有意为之的。
那么多的马匪,都是一人双马,一匹骑乘,另一匹驼着物资,却偏偏只给他们留下了一匹。
那些贼子临走之时与李大锤辞行,一个个得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当时自己还觉得李大锤这个首领没威严,现在想起来,那些笑容里头,明显就夹杂着一些不可明状的意味。
“不要紧的,外头天气也不太冷!”她强打着精神道。
李大锤一楞,这是要一个人在外头过夜的意思吗?
干咳一声,道:“既然只有一个帐蓬,那自然是该你来住,我是男人,岂能让你一介弱女子住外头?我真这样干了,回头是要挨人骂的。”
“那就多谢你了!”张轻云立即笑应了一声,一矮身子,已是抢先钻进了帐蓬,倒是把李大锤弄得一楞一楞的。
“也不知道推辞推辞客气一番吗?”李大锤不由失笑。
许是白天发生的事情,令张轻云不好意思,钻进了帐蓬之后,便一直没有出来。帐蓬里一直寂静无声的,李大锤自然也是不好意思撩起帘子看看她在做些什么。
寒夜漫漫,在外头露宿可真不是一个好主意,好在周围倒是不缺烧火的柴禾,不过片刻功夫,李大锤便拖来了好几大捆柴堆在一边,得多准备一些。
武道修为不至先天,这人世间的寒暑便还是能威胁到人的身体,李大锤可不想自己年纪轻轻的,便留下什么隐疾。
方小猫回头一定要收拾一顿,明明是个很正经的人,怎么这一回就不办正经事呢?
好心办坏事的又一大明证啊!
害得本少爷寒夜露宿。
篝火熊熊燃烧,烧烤的架子支上,白日里打的野味架上烤得滋滋作响,悬吊的行军锅里,金黄色的小米被煮得翻翻滚滚,不大会儿功夫,香气便四溢开来。
回头瞅一眼帐蓬,李大锤咧嘴一笑,大半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如此美食相诱,不怕你不出来。
他也是看出来了,张轻云这个姑娘年纪虽然不大,但行事其实颇有豪侠之风,并不扭咧矫情,就凭她敢跟着张若万里迢迢直奔振武城,只为求那一线的生机。
这一点,李大锤是极其赞赏的,如果她真留在长安,必然是活不长的。
长安的不管那一派,看到她都会觉得扎眼睛。
安排一个意外死亡抑或是暴病而亡,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终究是官宦清贵人家从小教养出来的女儿,世俗的礼仪和认知依然在影响着她,所以发生了白天那一幕,会让她在瞬间崩溃。
不过后来恢复得也挺快的。
现在应当是想起白天的事情,又有些汗颜了。
说实话这种类型的女子,李大锤还没有碰到过。
对李大锤百依百顺的女子数不胜数,李大锤都不耐烦见着他们,嫌弃他们一点自主人格都没有。
夏至那种什么也不用依靠他,还能反过来在很多时候替他解决许多麻烦的女人,李大锤也只是将其当成一路前行的伙伴。
哪怕夏至其实就外貌来说其实非常漂亮,真要找缺点,无非就是手大点,胳膊腿粗点,可一个能将武道修为到现在这个境界的人你还要求她这方面也要完美无遐,那就实在是太苛刻了。
张轻云是不同的。她有决断,有自己的想法并敢于实施,但有时候,却又显得柔弱如柳,让人一见便不由自主想要帮她一把。
这种反差明显的性格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的时候,对于李大锤来说,的确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开饭啦!”
拿着小勺子敲了敲汤钵,李大锤喊道。
果然,帘子掀开,张轻云走了出来,看得出来,这段时间的独处,让她重新恢复了平静,找回了自我,再也不像先前那般,都不敢直视李大锤的眼睛。
盘膝坐在地上,看着李大锤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大盒子,打开盒子,内里居然装着的是一整套餐具,只看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就能知道这里头的话餐具绝对不是大路货。
李大锤熟练地将烤好的肉切成了细沫,然后将一个饼子从中间剖开,将肉沫倒了进去然后拿起面饼递给了张轻云:“正经的大厨手艺,一般可吃不到我李大锤亲手做的饭。”
拿着面饼,张轻云有些恍惚,:“李兄,你一个马匪,生活这么讲究的吗?”
看着这些餐具,张轻云不免就想云在那个破庙里,对方拿出来的那套精致的酒杯。
“怎么?马匪就不配有讲究的生活?”李大锤笑着反问:“难不成只有你们这些官宦人家才能讲究不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李兄似乎与其他马匪截然不同。”张轻云连连摇头道:“比方说那鳌虎,更符合我对马匪的想象。”
“那是因为!”李大锤挑挑眉:“我是最厉害的马匪!普通马匪别看挺凶,其实可怜着啊!经常性地吃了上顿没下顿。而我这样的呢,自然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尝尝!肉夹馍配小米粥,这可是绝配。”
“多谢了,这么麻烦李兄!”
“不必多谢,如果不出什么差错的话,你以后要麻烦我的时候多着呢!每次都要多谢的话,我怕你说不过来。”李大锤笑道。
张轻云一愕,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她还是不太习惯李大锤这样的交谈方式。
这个李大锤身上,太多的谜团了。
白天耗费了太多的力气,肚子早就饿了,快速地吃完了肉饼,喝完了小米粥,白晳的脸上浮现起了红晕。
而李大锤却是快手快脚地将所有器具都洗净收拾了起来,张轻云就完全没有去干这些的自觉,只是仔细地打量着忙忙碌碌的李大锤。
“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你为什么会来保护我们父女呢?”等到李大锤坐下,张轻云问道。
“真得是有人出了钱!”
“我不信!”
“好吧,实话告诉你,我一直想打通一条往关内的交易路线,只是很可惜,我李大锤在关外也算手眼通天,但在关内,着实有些吃不开。这一次算是天从人愿,有人愿意拿保护你们父女这件事,来交换一条往内地的商路,这对于我来说,属于大赚!自然是要答应的。”李大锤微笑着道。
“看来关内也是有人觉得你有实力,想要扶持你壮大起来,真到了某个时候,也可以用来牵制令狐野是吧?”张轻云若有所思。
李大锤击掌道:“轻云果然冰雪聪明,的确如此。他们想要插手关外,我呢,恰恰也想去关内施展一番手脚,这不就一拍即合吗?大家各取所需。”
“我们父女,其实只是一个添头,一个引子吗?”张轻云有些伤感。
“轻云姑娘想多了!”李大锤道:“事实上,来与我联络的那个人,对于张公还是很欣赏的,对我说,要尽最大的努力让张公活着。”
“尽最大的努力,而不是必须。”张轻云轻叹道:“这一点区别,轻云还是能听出来的。多谢李兄了。大恩不言谢,只是不知轻云以后能为李兄你做些什么才能稍稍有所报答?”
“张公已经给过报酬了!”李大嘴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了张轻云:“张公有很多朋友,不管这些朋友之中有多少是虚情假意,有多少是真正的肝胆相照,对于我来说,能与这些在大秦朝或有势力或有声望的人搭上线,便是又多了一条门路,不至于让我进了关内,便只能依靠一条线。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是我一贯的做法。所以呢,接下来轻云姑娘不必有什么负担,轻轻松松便好。如果张公真能在关外站稳脚跟,那我们以后合作的地方就会更多了。”
“虽然知道你在安慰我,但我心里还是舒服了很多!”张轻云笑了起来:“可是以后我总不能一直吃闲饭吧?我现在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了!而且,我也想做一些事情能帮到我的父亲,哪怕帮助很有限呢。”
“先安顿下来再说吧!轻云姑娘家学渊源,必然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到时候,就只怕你忙不过来呢!”
“真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张轻云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模样。“李兄,你到底是啥模样呢?总不会一直让我看着这张面孔吧!”
李大锤一笑,手在脸上掠过,大胡子这张面皮便不翼而飞。
出现在张轻云眼前的,仍然是在破庙里时候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这不也是假的吗?”
“待我卸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