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体内怎有了这般变化?’
感应躯壳异样,徐行心头十分惊诧。
然而还不等他如何整理。
符诀领悟所得,杂含信息,却又叫他心绪几番变动。
好半晌功夫,他方才梳理明白因果,流露出复杂情绪来。
感慨道:‘莲胎造化,果然是真是造化,此法得来,于我实在好大机缘。’
徐行情绪,之所以在这片刻之间,就有这么多转动,还能发来如此感慨。
却是因为他从这金色宝焰之中,悟得的这一部真诀,实在给他带来了太多收获。
其一自然便是真诀本身。
此诀名为《莲胎造化诀》,之所以蕴藏在这石莲金焰之中,原还是优昙神尼手段,也是祭炼那玉匣的符诀之本。
而这《莲胎造化诀》,虽然不是什么炼气吞元的根本之法,却是一部杂糅了佛、道二家符箓根底的上乘符诀,极为不凡的烧丹炼物真术。
此诀以‘莲胎造化’为名,却是因为是借了佛道二家心灯宝莲生化,蕴道元婴舍利的道理,用之于祭器熬丹之上,意为铸炼浑厚根基之用。
除此之外,此法还是难得的骨体筑基宝诀。
修行之人,入道之时,根基未定,道法不全,如能掌得天地奇珍宝炁,便能借了此法之功,似那烧丹炼宝过程,铸就一副灵胎真体来。
之所以有这一番妙用,还是因为佛道二家修行,还有那护法玄功、金身佛体一脉修行,此类玄功,多要采集天地灵珍、妖魔精血,熬炼肉胎,便能掌握神通,修得搬山担海的强横身躯。
此中妙道,正也应和了烧丹铸器之法,自然也便被优昙神尼化入了宝诀之中。
如此妙诀,对于徐行而言,自然难得珍贵。
而徐行第二桩收获,便是从此诀之上,了解到的金莲大鼎以及眼前玉匣相关了。
这一尊宝鼎,唤名‘风火石莲鼎’,是优昙神尼取后天离火之精、诸方灵金宝料,结合一丸西方功德神泥,以佛门大法混炼而成。
鼎中宝焰,便是后天离火神焰。
而徐行所处这一座石莲法台,不是什么在鼎中祭炼的法物,却是风火石莲鼎禁制核心所在。打入符诀之后,便能自行运转,抽炼鼎中离火之精,助人烧炼宝物丹胚。
徐行能从离火宝焰变化之中,悟得这《莲胎造化诀》,便也是因石莲法台这一桩神妙。
再有便是这石莲法台之中祭炼的这一方玉匣,的确便是优昙神尼所炼之物了。
这匣中实有一丸佛门宝药,乃是佛修舍利炼就,好比道门修士元婴有成,迈入脱劫层次,渡那七重雷劫之用的一味‘娑婆辟劫丹’。
此丹能助脱劫之境的修士,暂时避开了雷劫之难,拖延渡劫时日。也正是优昙神尼费心炼来,为自身修行所用。
这匣中神丹,本已将近炼成,只是还未到功满时候,而神尼又遇事离开,方才用玉匣锁了精气,暂由风火石莲鼎温养。
也才有了徐行如今所见。
就徐行想来,此中多半有那谷瘦竹几分因果。
当然,这宝丹如何,对于徐行而言倒不重要。
此丹虽是上乘宝丹,但只对脱劫境的高人有用,常人得来,便是吞去,未必能有造化,反而还可能落得大难。
而且此丹尚未真正火候圆满,便是徐行取了,也毫无意义。
相较而言,徐行因参悟这《莲胎造化诀》,所得的第三件收获,反而更为难得。
想到那一桩收获。
徐行本能收敛心神,将念头落在了自身躯壳之上。
便感觉到一股轻盈冰爽的感觉,从身体四肢百骸侵入脑门,让他神思为之一清。
细细再做感应,徐行还能感受到自身体内骨骼血肉,经脉脏腑之间,都多了一点清寒灵机,仿佛这一副血肉凡胎,生出了什么变化一般。
事实情况,也是如此。
只因为如今的徐行,真也是在‘莲胎造化诀’的帮助之下,将自身身躯淬炼了一遍,得了几分改易根基的造化。
早前便是有言,徐行所悟得的这一卷《莲胎造化诀》,乃是蕴藏了几分帮人铸炼灵胎真体之功。
虽然单独来炼,炼不出什么模样。
可若是有天地灵珍加身,却能借助灵珍之力,铸得宝基。
而又恰好。
徐行所手中的四时残图本源,正有那么一道浮黎上人采炼四时元炁之时,得来的先天寒气。
这寒气也正是天地灵珍宝炁之属。
徐行此前与鹰十五遭遇鼎中离火卷烧,四时残图护体之时。
两种水火异力相互冲击之下,竟逼出了残图之中一点本源寒气,侵入了徐行之体。
若是正常情况之下,倒是对徐行带不来什么好处。
无非日后炼法,借助这一缕寒气之功,法力积累快些。
可因他领悟《莲胎造化诀》时,受到宝诀灵机牵引,本能运炼这一道诀门。
却正好借了此诀之功,将这一缕先天寒气炼化,帮他修成了一副寒脉真体。
如此一副宝躯,或许比不得什么天生灵异、仙真转世之流所具上乘道体,放眼天下修行,到底已经是十分罕有的存在了。
这真体修成之后,对他未来修行助益不小。
只他如今所得,体内法力一运,不拘是运转速度,还是法力所生变化,便能叫他掌得几分不凡。
若能脱身此间,有这一份造化在,便多了几分长生希望,换做谁人是他,都要欢喜。
这般收获,又岂能不算难得?
他心下感念:‘我此番落得这金莲大鼎之中,原本以为是才出龙潭又入虎口,不想否极泰来,反而得了机缘。’
只是感慨并未多久。
将此番意外所得梳理清楚的徐行,想到自身如今处境,危局未解,还是先压下了心头这种种躁动。
尤其环顾周遭环境之后。
更是不由长呼一口浊气,聚敛了心神。
他得从参悟《莲胎造化诀》时,从中知悉不少宝鼎相关。
因此却知道这石莲法台所在,虽有符诀造化,甚至他还能凭借符诀,操纵鼎中几分离火驱使,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玄机,更也别说什么脱身的门路了。
虽说他如今身处这法台之上,没有真火卷烧,倒是可以等候优昙神尼归来,放他出去。
可他却不得不想,神尼此番离开,乃是被谷瘦竹施了算计,离山觅徒。如今谷瘦竹等人,更是为了盗取优昙婆罗花,正在闯神尼道场。
神尼身为宝鼎主人,是能轻易放他出去,但她回来之后,见了自己,若是把自己也当成了什么盗宝的贼人,不打商量,便将他烧灭在了这宝鼎之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倘真如此,再多的造化,也不过灰灰一场。
于是他心思一转,再次落在了被他收在金蛇袋中的鹰十五身上。
他将鹰十五收入袋中,原本就是为了自己没能在此找到脱身方法的情况下,把这鹰妖飞空本事,当做个最后逃生依仗。
如今确认了没有离开之法,当然便想到了鹰十五。
他念头才落入金蛇袋中,便发现这鹰妖还是没有醒转。
徐行不知鹰十五是个什么情况,见对方只是昏沉不醒,但气息还在,便也放下心来。
转念施手,便要将对方唤醒。
金蛇袋乃是乌跋罗这炼罡修士祭炼而成,虽然不是什么上乘法宝,禁制却也不俗。
鹰十五如今被他收在袋中,就算醒来,也是无法从中走脱。
届时他想个法子,与对方打个‘商量’,二人借助四时残图灵光护持,便有了离开这风火石莲鼎的可能。
他如今虽然没了袁祁毫针在手,却能凭借《莲胎造化诀》操控几分风火石莲鼎中的离火,这离火乃是优昙神尼所炼,鼎中禁制催化之下,除非法力可比神尼,否则便是什么厉害人物到了此间,也难在这鼎中害了徐行。
自然也就不必怕鹰十五翻脸作妖。
可这鹰妖不知怎么回事,徐行催了金蛇袋禁制,施法晃它好半晌,也不见动。
直到徐行都差些以为它或许遭了什么大难之际,才见悠悠醒转。
虽不懂鹰十五是个什么情况,徐行这会儿也没多想。
见它醒来,便问道:“鹰道友,你可还好?”
然而回应徐行的,却是一声呆叫。
“唳~”
眼见金蛇袋内的鹰十五,呆头呆脑,双眼无神模样,徐行一时愕然。
‘这模样,是灵智不存了?’
这却是他从未想过的情况。
他略做猜测,也没能得个根由。
他不知四时残图灵光只把鹰十五当了个添头,并未如何庇护,以至这鹰妖早在落入石莲之前,便已经身损魂伤之事。
却只能推断出对方或许是早前扇翅,引来火舌之时,先已被离火伤到,失了根基。
这本来并不关键,毕竟鹰十五与他也没交情,算来还是仇敌,正常情况之下,纵使死活都是与他无关。
可如今他却要靠对方带着离开此地,而鹰十五没了灵智,便好似野鸟一般,放出来见了火光,不定就要吓得惊慌失措,哪里还能帮忙?
‘麻烦了。’徐行眉头一皱。
好也就在这时,他看着金蛇袋内呆愣愣的鹰十五,又见空间中央,金雾之中盘绕沉眠的金蛇道兵,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却是不由想起了自己曾经琢磨过的一件事情来。
早前还未来到神尼道场之时,他被谷瘦竹强留下来,无奈跟着群邪一起行事的时候,见着鹰十五天生飞空本领,还曾想过,若是他金蛇袋中的金蛇道兵,乃是灵禽道兵,便要方便许多。
如今……
‘也不知乌跋罗金蛇道兵炼法,能炼灵蛇,炼不炼得了这鹰妖?’
徐行念头微动。
乌跋罗金蛇道兵之法,脱胎罗浮派灵虫道兵祭炼之术,乃是豢养虫蛇的手段。
徐行早前没有想到以此法炼去鹰妖。
除了因为早前一人一妖落入此间,鹰十五并未因他曾施手段禁锢,便翻脸报复,还尝试带他一起飞出宝鼎,他念了这鹰妖几分因果之外。
也有金蛇道兵之法,乃是虫蛇祭炼之术,叫他没有往祭炼灵禽道兵的方向去想的原因。
如今情势无奈,他却不得不考虑这个方法。
想到这里。
徐行看着金蛇袋内鹰十五,念头一时难止。
虽然不知金蛇道兵炼法,能否用在鹰十五这灵禽身上。
但不试上一试,也不会知道结果。
若是能成,便是大善了。
于是徐行也没迟疑,法力一催,便施了从《乌罗宝光经》中学来的道兵祭炼执法,催动金蛇宝袋之中禁制,化出金光一道,将鹰十五笼罩了进去。
……
而也就在徐行意外入得石莲宝鼎,得来种种机缘,生念要将鹰十五炼成灵禽道兵之际。
优昙神尼道场之中。
金莲大鼎所处山谷,却有一群不速之客,匆匆赶来。
不一会儿功夫,更是循着山道,走到了金莲大鼎一侧,一处山崖石台所在。
若是徐行在此,便能认出,这一行来人,赫然正是谷瘦竹等一众妖邪。
谷瘦竹等人,似乎并没有因为徐行与鹰十五的事情,改变什么计划。
仍旧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闯过优昙娑婆大阵,入得了神尼道场之中。
甚至仔细看去,还见这一众妖邪,不知从哪里擒捉了一个十三四五年纪的清秀沙弥尼,看模样应是押着领路之用。
而这一行人循着栈道走入此间山谷,到得崖壁石台之上。
着眼看了看周遭环境,先也是被风火石莲鼎气象所惊。
好一会儿,人群中方才有声音响起:
“你这小尼,只说优昙婆罗花被优昙老尼带到了此处炼药,如今只见这一尊大鼎,神花何在?若是叫我知道你耍弄于我,小心你的性命!”
说话之人,亲手提着小尼姑后颈衣服领子,模样老瘦,披头散发,赫然正是谷瘦竹。
小尼姑年纪轻轻,又是在优昙神尼道场生活,想来平日也都安稳,不曾见过这般情况。
此时吓得小脸煞白,肉眼可见的惊惶。
听到谷瘦竹呵斥,更是一个打抖,颤声道:“贫尼非是优昙大师的门人弟子,只是在这道场做些洒扫弄斋的活计,哪里懂得这些。我不是有心耍弄道长,而是真只知道大师为炼一桩宝药,早早便已摘了优昙婆罗花,带到了这神谷之中来。这些时日,大师更是都在此处闭关,不许我等打搅,若非今日不知何故,突然离山而去,贫尼都不敢带诸位来此。”
“道长若要问我神花何在,真也只知就在此间,其余实是再不知也。”
“早早便摘了?祭炼宝药?”
谷瘦竹听得这话,不由看了谷中横跨两崖的巨大宝鼎一眼,面色便是一沉。
小尼姑并无修为在身,凭他本事,分辨对方所言真假,还是不难。
可正也因为如此,才叫他心绪积郁。
‘莫非那优昙婆罗花,已经被那老尼用去了?如此我岂非白忙活一场?’
想到自己为了来此盗取神花,耗费的心思以及种种宝物,谷瘦竹实不愿意接受这般结果。
“还有这般事情?”
这时,谷瘦竹身旁有一妖修亦是惊道:“如此我等岂非白来一趟?甚至若是等优昙老尼回来,保不齐还要被害了性命,这可真是大大的不妙!”
“住嘴!”
谷瘦竹听得这话,本就不快情绪,更添几分恼火。
他冷眼训斥那妖修一句,随即却又问小尼姑道:“老尼既是取了神花炼药,那我问你,这段时日,这谷中可有什么丹气冲霄、宝光斗射的异象显化也未?”
“异象?”小尼姑一愣,见谷瘦竹阴冷目光,顿时冷颤摇头:“这却不曾。”
谷瘦竹眸光一转,再次看向风火石莲鼎,沉声道:“优昙婆罗花非比寻常,这般珍奇灵根,若是炼成宝药,必然丹气冲天。眼下既然不曾有过异象,如此说来,就算神花被老尼当做了丹材,此刻应也还火候未满,自然也便还在鼎中,不曾被老尼取走。”
话到这里,谷瘦竹面色一狠,扫视周遭众邪一眼,却道:“你等随我同入这大鼎之中,取那老尼所炼宝丹!”
“这?!”群邪闻言,皆是一惊!
这大鼎一眼便知不是寻常法宝,其中更见火光腾腾,不知什么真火奇焰。
这般闯将进去,岂非自寻死路?
谷瘦竹却不管他们,只恨声道:“即便那神花被炼做了丹材,只消根性完满,便是能用,都可助你我立了大功。我此番耗费不知多少心力,还舍出了一件上乘奇物,方才调开老尼,谋来如今局面。若是你等不愿助我,与我便是仇敌。”
他霜寒目光扫视众邪,阴声道:“你等不愿应下,可是想要与我在此做过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