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親子關係,就是戀愛關係

其實我有一個特別嚴厲的媽媽,在台語體系的教養下,她會莫名地飆罵我,好像我是別人家的孩子,撿來的,吃她的用她的欠著她。

她有著一個極高的標準,對待任何事物都是嚴嚴的,爸爸也只是笑著說:「媽媽有一點潔癖,是很大一點。」語氣裡充滿了對我和媽媽的寵溺。

我們家之所以信上帝,很大的原因是奶奶的見證,她一個寡婦,養大了八個孩子。我不說台語,只聽。我在家裡是壞了規矩的元兇,因為奶奶非常地寵愛我,一般來說都是長輩先動筷子,但我們家跟奶奶一起吃飯,一定是我先動筷子,而整個圓桌最尊的位子是奶奶,再來就是我。

你們一定以為我是獨生女對吧?還是長獨孫女呢!不是,我是我家族裡面最小的孩子,至少那時候是。

我跟媽媽一向砲火猛烈,我媽媽很硬,我也是。媽媽對我有諸多不滿,常會告訴我本來要把我墮胎,因為我從被懷胎就破壞了媽媽的期待,他們只打算生一個。

哥哥是個特別特別俊美的孩子,讓人想起押沙龍,是整間幼兒園近千位學員裡面最有記憶點的孩子,不愛剪頭髮,要不是媽媽的堅持,可能真的會有一頭拖地的秀髮。

「哦,桓桓的妹妹一定很可愛吧。」我也是有記憶點的孩子,反差大到無人能忘那種。媽媽說老師們看到我,真的很驚訝。

但我哥哥的生命中有一種凶險,他也算是一個與死亡權勢激烈搏鬥的勇士。我爸媽常常組隊去營救他,就為了呼不呼得上一口氣的關鍵戰役。

我爸媽照顧急性病的哥哥,心力交瘁,無暇顧及「不漂亮、不優秀、沒有自我價值,不知道自己是誰,但看起來很健康」的我。

在我幼小的心靈中,我很想分到一點媽媽的關注,但我發現不生病是沒什麼機會得到關注的,不過硬要說的話,我也有一種病,忌妒到喪心病狂吧。

有這麼一天,我在爸媽的主臥室,要求我媽必須關注我,但我媽堅決不分點注意力給我,我衝到廚房拿了一把木柄鈍頭的牛排鋸齒刀,指著我哥的心臟。

我媽媽聽了只是哈哈大笑,是入魔了的那種笑聲貫穿整個臥室。

在我成年以後很久,想起如果我是個聰明孩子,拿了尖頭的藍色塑膠柄瑞士製造的那把水果刀,我媽可能就會改變態度了。

爸媽在物質上盡量地滿足我,但在陪伴上,卻騰不出手。我有很多玩具,可以用半透明置物箱疊起來裝滿十坪的房間,牆上的系統衣櫃裡面還裝著各種我喜愛的貴價洋裝,而玄關還要放我的二十雙鞋子。

但我心裡很空虛,很暴力,很自卑,我在學校是不敢跟同學講話的,表面上我特別特別的害羞,實際上我有著特別深的自我厭惡。

心情不好的時候,因為媽媽不准我哭,我會關在沒有窗戶的那間廁所裡面,鎖上門,咬著牙齒,流著眼淚,我選廁所的原因,是因為有衛生紙。

這算是我自己比較正面的經驗,但長大後發現,把期待放在別人身上,終久是要失望的,想要漂亮又厲害好被某人喜歡,但卻失去了自己。

如果這人喜歡妳,那就是會喜歡妳,妳只需要做自己,在失落的時候,妳會發現愛著妳的人還在身邊,還在愛著妳。

「我沒有給祂分手通知,我只是再也不跟祂講話了。」從我國小二年級的段考失利開始,我改變了我對祂的看法,我知道祂不給我。

我不提起祂,也不去教會,雖然本來就去得不頻繁,去了教會就偷走爸爸要我給祂家的奉獻。

我會四處去拜,四處去找,看命理節目,相信農民曆。我變得很叛逆嗎?也許這種無處宣洩的憤怒,就是以祂為唯一可依靠的我,也知道祂不眷顧我。

「要給誰就給誰。」請接上一句。

「妳要不要填個東吳法律?會上喔。」名牌補習班,分數落點鐵口直斷的老師告訴我。

「好啊。」這個可以撐得起我的面子吧。這樣想很好笑,但我在學校其實是倒數的,可是這個選項不容易被大家看出來我沒有在課業上的見證。

對於自己沒有料這件事,我還是蠻難過的。因為我能上東吳法律,是我國中打下來的基礎。並不是我在高中有好好讀書,我的高中生涯特別混亂。

「妳上東吳法律?那可以參加團契啊!」我北一女畢業的團契主席堂姊說。「誰要參加什麼無聊的團契啊。」我也是在大家族的飯桌上很不客氣。

可是後來我去了,還成為團契地縛靈,我到現在已經畢業八年了,還會偶爾去團契坐坐。打臉是打得很大力,但我沒什麼痛啦。好像應該算是很痛...。

我覺得我很容易巴著自己重視的東西來安慰自己內心的脆弱,這種東西跟盼望到底一不一樣?

「信是所望之事的確據,未見之事的實底。」我覺得我對於婚姻的盼望有一個荒謬。

「我想要有一個愛我的丈夫,像等待耶穌再來般地等著,但我究竟等到什麼了?」

有一天我受洗的那間超大型教會主日講台,講到有人三十歲談第一次戀愛,分手後三天釋懷真是神蹟。

這件事好棒棒嗎?對我來說,我不想要聽到這種事,因為一個三十歲第一次談戀愛的信徒,對我來說應該要成功,也許很強人所難,強神所難,但她等了這麼久,等到的是失戀三天痊癒的神蹟。

我知道自己叛逆又破碎,但有些乖乖牌到底為什麼等了這麼久還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