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北方一大户人家子弟,自幼好武,几近痴狂。弱冠之后,学武有成,在家乡一带已颇有名气。
那时我酷爱与人比武,而且往往有胜无败,久而久之,家乡一带的人便不愿跟我动手了——怕输了没面子。
但我好斗成狂,有时实在找不到对手,就把以前的手下败将一一抓来再比一次、两次、三次……
有个功夫不错、年轻有为的山匪,因离我家较近,前后被我掳来比了三十多次武。
我每次去山上捉他比武时,他都哭得痛不欲生,向我讨饶道:“大哥,我打不过你,你就行行好放过我吧。我很忙的,一家老小还指望我打劫挣钱养家呢!”
说实话,耽误他工作,我也很抱歉,所以这时总是劝他换个思维方式,道:“你就当我是过路的,来打劫我不就行了嘛。”
山匪听了,只好哭着来向我打劫。我这时便义愤填膺地说道:“好个土匪,光天化日的,敢打劫你爷爷,看我怎么为民除害。”说着将他狠狠揍上一顿,然后一身正义凛然地走掉。
此外,其他一干对手,也是见了我就躲。有几个干脆搬了家,跑去了南方。附近的武馆,被我打得十之八九关了门。
邻镇有一个和尚庙,里面几个武僧被我抓来比了几次武,待我再去时,发现那里已改成了尼姑庵。
庵里的师太见了我,也吓得够呛,说:“好汉,我这身子骨经不住你一拳,你放过我吧!”
我问她:“你会武功不?”师太说:“不会。”我道:“你少骗我,看你一把年纪,内功一定不俗,吃我一掌。”说着便朝她打去一掌。
那师太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我才知她当真不会武功,吓得赶紧跑了。师太在后面骂道:“你这挨千刀的……阿弥陀佛,贫尼妄言了……”
就这样,由于我找人比武已到了几近无赖的地步,且又只赢不输,便在北方武林得了个毁誉参半的称号,叫“江北赢魔”。
“江北赢魔”这个称号,在北方武林是一点问题没有的,不幸的是我后来到了江南。南方人发音不标准,分不清前后鼻音,把我的外号念成“江北淫魔”,没几天我就被人误会为采花淫贼,人人喊打。为此我只好改名易姓,“重新做人”。
说起江南,真是令人感慨万千。我后来之所以到少林寺出家,成为寺中的一名扫地僧人,全因江南之事所致。
那年,我不到三十,在家乡混得风生水起,可谓意气风发。美中不足的是,由于痴于武学,错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好在当时的我帅得出奇,暗中喜欢我的姑娘少说也有十几个,此外还有被我多次当面拒绝的几个俏寡妇。
然而,就在我准备追求爱情,享受美好人生的时候,却突然遇上了一个灾难性的打击——我的发质出现干枯、发黄、发梢分叉、头皮屑多、发际线上升和甚至脱发等一系列问题。
当过帅哥的人应该都知道,发质不行,很可能断送帅的前途。当时我急得上火,赶紧买来一堆护发品,但用完后了均不见效,而且头发还越掉越多,头皮屑却蹭蹭往上长。
跟人一块闲聊的时候,只要一起风,别人就说:“咦,怎么好端端的下起雪来了?”等风停了,他们又都指着我头顶说道:“你这顶白纱帽挺好看的。”
我家是大户,十分注重仪表,家里人知道我这毛病后,都说:“家门不幸啊,赶紧治治吧,搞不好影响家容。”我的两个哥哥怕我分家产,更是对我说:“弟弟,你不如出家吧,都省了剃度。”
这事很快传开了,年轻姑娘们都远离我,连之前几个寡妇见了我都飞跑。我伤心极了,每夜只得以泪洗面。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有结束生命的念头,要不是长得帅,掉了头发也有七分俊俏,我早不活了。
就在这人生低谷的时候,我的那些手下败将们,包括那个山匪,纷纷跑来慰问。山匪更是请来了老中医,要替我医治顽疾。
老中医看过后说:“公子莫急,这是气候使然,北方这几年气候干燥异常,很多人都有此症。”
山匪附和道:“对对,我三姑的大表哥的小堂弟的二姨的大儿子也这样。”我疑惑道:“不对啊,你们不也生活在北方吗,怎么头发就好好的?”
老中医继续说道:“气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公子争勇斗狠,爱与人比武,伤了头发的元气。长此以往,恐将秃头啊!”
我听了大惊,忙问补救之法。老中医不慌不忙地说道:“江南气候温和,公子去那平心静气地呆上几年,莫再与人动手比武,保准痊愈。”
于是,我踏上了南下之路。临别那天,山匪带领众人来与我告别,大家有说有笑,简直比亲兄弟还亲。
有人说道:“兄弟,好好在江南修养,切莫与人动手了……”有人说道:“等养好了头发回来,再娶上几个美女老婆,人生就完美了……”也有人说道:“公子就别回来了,老实在江南呆着吧……”
我和他们一一饮酒作别。看着这群热心善良而又奇形怪状的人,我想起了那句很有名的话,含着泪痛苦地说道:“为什么我长这么帅,却要掉头发?你们长这么丑,却不掉头发……”
众人听了都很为我惋惜,有人说道:“兄弟,这都是命呀,想开点……”有人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真是造孽啊…”也有人说道:“快走吧,别哔哔了……”
终于,我踏上了旅途。他们挥着手,目送我走远,久久不肯离去。那一天,我默默地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自己受了骗,原来这群家伙厌烦了我隔三差五地找他们比武,就请了个假郎中,合伙演了一场戏,把我支去江南,他们好图个清净。
就这样,我被骗到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