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婚宴再开

天庭之上,仙云缭绕,在一片祥和喜意中,七仙子簇拥着神女缓缓走来,逶迤拖地霞裙,轻拢烟纱,大气不失艳美,沐霖略显几分局促,慌乱的目光在看到邬华时才稍显镇定。

待女子缓缓走入大家视线中,众仙眉头一皱,为何在神女身上感觉不到仙力的波动,见沐霖一脸茫然又无措的神情,以太白金星为首,纷纷将质问的目光投向站于中央的男子,

“邬华,为何神女成这般模样?”

“能否给出一个解释?”

此话一出,不仅天庭重要的仙职人员站起了身,就连一些散仙也不由伸长了脖子,凑起了热闹,

“怎会如此?”

见新郎邬华仙神迟迟不说话,老龙王尤为心焦,

“怕不是冒牌货吧。”

一声嗤笑从角落传来,老龙王看去,正是先前一脸冷漠的女子,

“小仙友,你来自何处,可知有些话能讲有些话不可讲!”

老龙王压低了声,神女出事便是大事,尤其在这紧要关头,听闻昆仑墟震动,魔族有复起之势,再加此时正是天柱千年不稳的紧要关头,说风凉话实属不该。

女子横了一眼,掐紧手指,终是没有再作声,等着吧,现在还未到时候。

气氛凝滞,婚宴的奏乐不知不觉停了,沉默似千钧压在了众仙心头,修为低微的散仙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敢用眼神偷偷打量着几位当事人,眼底的激动却略有些扎眼了。

邬华见大家眼底的紧张之色,心底嗤笑,又是这般,当初和沐霖一块飞升,众人也只会恭迎神女归位,不过,不要紧了,回首看到嫁衣似火的女子在仙娥的簇拥下,略显紧张仓惶地望向自己。

男人心中涌上莫大的满足,从此没有神女,只有杏娘,全心全意依赖自己的杏娘。

而他,将会替代沐霖执掌天庭之责,想到这,邬华压下心底躁动,揖声道,

“众位仙友莫担心,神女只是遭了些许意外,不日便可恢复仙力。”

话至此,太上老君望向红装懵懂的女子,眸光似悲含叹,一切皆是命数,摇摇头终是落座了下来,见此,其余神仙纷纷就座,箜篌袅袅,渐渐人声喧哗。

凤鸟牵引,仪式递进,缈缈仙乐中,沐霖将手缓缓搭在邬华掌中,男人眸光如水,满目爱意。

一滴鲜血溅落,角落里,女子将碎裂的琉璃盏扎进了手心,借疼痛来麻痹。

邬华,你既无意忠守,又何必招惹,零落成泥,时光轮转,她等不来春再回的香如故,那年花开,男子看着满地飘飞的花白,随手一化,从此,梨花有了魂,落花成了仙,女子睁着懵懂的双眸,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人,

“此后你叫梨落。”

那刻暖日化风,女子柳眉轻弯,她不懂情爱,却从此心有皈依,情深愿重,只是,她刻意忘了,男子看向她娇俏的容颜,时常恍惚的模样。

见到沐霖,便有了答案。

可又如何,没有谁比她更适合邬华。

梨落轻勾嘴角,在凤凰一族亲自奏响的仙乐中,缓缓起身,

“小仙友,你?”

老龙王还没回神,就见刚还端坐在一旁的女子缓缓朝殿中走去,凤舞九天,鹊鸟齐鸣,仪式已进行到最后一步,邬林牵着沐霖正朝天地而拜,一根红绳在两人手腕间华光流转,若隐若现,只待礼成,

“这……怎么了?”

“这是谁?”

殿中不知何时又站出个女子,对方亭亭而立,清风吹过,薄如轻烟的白纱自耳畔飘落,一眼便知对方是梨花化精的仙神们,眼睛都瞪大了,怎么都想不明白,对方怎有如此勇气,除非……目光看向新郎官,果然,邬华眉头一紧,在梨落自嘲而笑中,忍不住上前,

“邬华,我不是故意来捣乱的。”

“只是……”

女子鲜血自唇角溢出,身形如落叶一般摇摇欲坠,让一旁错愕的沐霖忍不住伸手,却,有人比她更快,身体先一步意识,邬华将对方揽入了怀中,

“你怎么……”

纵是决定了别离,此刻见梨落这般孱弱,心底依然怜惜,

“你坚持住……”

女子盈盈如水的双眸对上眉头紧皱的邬华,气息渐弱,这是她的心疾,亦是她的心病,她赌邬华心软,不惜利用先天魂缺,让他永远记住自己,凤落梧栖,良辰已过,突然,邬华猛地转头,眼角漫上决然的猩红,盯向呆呆站立的沐霖,

“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

“只要,只要把你内丹剖给她!”

话一出,沐霖愕然,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男人亲口所说,

“乖,杏娘,那丹留你体内也无用处……”

邬华也知这是不光彩的事,只能密语传音,众仙见神女满眼仓惶,纷纷噤声,

“不准你欺负小霖子!”

司命穿了件好看的白裙襦衫,束手束脚间,甚是妨碍了她的发挥,只见电光火石间,众仙家来不及眨眼,就见今天的新郎官邬华仙神和有疯仙之称的司命斗到了一起。

一场婚宴三波四折,人间的戏本都没有这般热闹,老龙王的心脏不知道被吓停了多少回,真真是东海孤岛待久了,都跟不上仙凡潮流了。

眼见时辰慢慢流逝,邬华耐心耗尽,眸光冷冽间,招招狠戾,瞧见全然陌生的男人,沐霖踉跄后退,

“邬华,我不懂。”

花落花开,皆循天道,而梨落本是残花,逆天化仙自带残缺,只要有神丹,男人停下动作,朝着沐霖步步靠近,

“没事,别怕,没了神丹你还有我。”

“以后你去哪,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沐霖凄然一笑,满目希冀如兜头冷水浇下,点点散尽,她想起了桃花村的日子,自己是懵懂的绣娘,恍若人间一缕孤魂,只因一面动心,便困住了很多年,从此再没走出。

深夜尾随身后,只因孤女好骗。

与员外千金勾搭,却因入赘不成,又回到自己身边。

后不离不弃,却是身体孱弱离不开照顾。

其实,答案从来都在那,不过是一场凌迟,总要痛到形销骨立,方才彻底回头。

女子秋水如眸望着对方,又似透过他看向远方,

“邬华,最近,我总是零零散散忆起一些画面。”

男子心口一紧,待要开口,女子却冲他摇了摇头,

“当我觉醒神脉后,便逼你修炼,原想让你身体好些,得道相守,亦是你当初许诺……”

话一顿,沐霖看向邬华,笑了笑,

“可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不明白,也不重要了……”

明明一身红妆,艳丽不可方物,女子却目光怆然,仿若执着的东西在一刻散了,如於堵于心的过往,是不舍,亦是轻快。

仙神众席哗然,唯有太上老君抚上白须,满意地点点头,破而后立,不除迷障,难觅天道生机。

灵台从未如此刻般清明,神女印记在额间显现,沐霖强压下记忆翻涌的剧痛,来到殿中脸色惨白的梨落跟前,

“这是一枚灵丹,可修补残魂。”

梨落瞪大眸,她想不通对方为何要帮自己,一时之间愣愣忘了伸手,神女守护,不仅是守天庭之责,亦是护天下苍生,被她视为劲敌的神女,眸光悲悯,出尘超脱,梨落心颤,竟生出一丝悔意。

“杏娘,我们……”

像有什么东西彻底消逝,心底的慌乱让邬华忍不住上前,却被司命挡住了去路,男人猩红着眼像要拼命,

“没关系,不会有事的。”

邬华低声喃喃,不知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在说服自己。

就算沐霖恢复了记忆,自己也做到了,当初在凡间许下的诺言,以后眷侣相守,这般说服自己,邬华重新蓄力,固执地朝沐霖身旁而去。

凛冽清辉下,神女静立,无尽修为似天地充盈,神性尽显,一双清眸,无波无澜,无情无念,皓光荡荡下,沐霖清冷冷看来。

只一眼,便让邬华定在了原地。

“不好,天柱有变!”

众仙一惊,老君掐着手指,直直看向天边旋转的黑云,如一块深渊之洞悬挂天幕,将一切物什尽纳其中,那是天漏之象,早在千年神母献祭时,便落有凶卦,没想今日成真,苍生覆灭,生灵尽毁便在顷刻。

众神疾疾飞往昆仑巅,刚落定,便见生灵全无的昆仑墟,蔓延无边的地火,天幕下坠落的火球,混着烈烈熔浆绵延千里,往凡间倾覆,人界岌岌可危。

“怎么会?”

一位小仙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见众神静默,迫人之余似有一股冥冥天定的悲恸在心间弥漫。

“恭请神女。”

老君哀叹,率先躬身,众仙一一作揖,命定的劫数,远在神母钦定时,便已知晓,多年来,神女除了掌管天庭权责,便是护佑苍生献祭,唯有以神之魂才能补足天柱残缺。

神女清冷出尘,如山巅一捧不化的寒雪,越众而出。

身姿翩翩上浮,神女目光一一扫过众仙,停在了邬华身上,男子似乎还未回神,偏执不舍,让那张脸晦暗难明,像他终不是他,

“小霖子,你……”

泣不成声,司命狠狠擦了擦眼角,千年来的耍闹作陪,是沐霖寂寥仙途中的唯一慰帖。

神女眸光柔和,在对方朦胧的泪眼中,身化灵力,冲昆仑墟顶冲天而去,不过一瞬,大地震了三震,众仙屏住呼吸,细数分秒转移,慢慢光球渐少,裂痕修复,肆虐而起的地火,也在扶风间渐渐湮灭。

群仙三三两两散去,唯有一抹身影钉在原地,那是心中极度的悲痛,引发的仙身的僵直。

司命对着天边消逝的方向,低声轻喃,

“还会回来吗?”

老君执起仙尘,摇了摇头,

“时也,命也,一切皆看造化!”

闻言,邬华垂眸,双手紧握,偏执的郁色在眸底一划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