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婴儿啼哭,老安有女儿了,可是一家人没有喜悦,焦急的等待着杨怡的情况。由于安悦是早产儿,还没来及看两眼,就被送到了恒温箱。当看到杨怡的时候,本以为母女平安,老安松了一口气,刚想找个地方坐下,手术室里又是一顿嘈杂,杨怡血崩了,刚落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母亲在跟前不停安慰老安。
因为医疗条件差,没有合适的血源,老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希望能够抽他的血来救他老婆,血型不匹配啊,最后发现除了有心脏病的安老爷子,都是血型不匹配,安老爷子也激动的让多抽血救救儿媳,到了最大限度,没人敢再抽,因为那一点血杯水车薪。安华庆也被叫进了手术室,看着杨怡没有血色的脸,安华庆哭着说不要孩子了,不要孩子了。最终杨怡还是撇下仨孩子走了,孩子终是随了媳妇的意,起名安悦。
收殓时说来也奇怪,媳妇脸上是带着笑走的,把来帮忙换衣的几个老太太吓得不轻。
媳妇埋在了西南麦地,自那以后老安也没了往常的那股精神气,领导同事们在来慰问的时候,嘴里也常是些让老安放宽心的话,让他总归常想着孩子,孩子那么小没了妈妈,孩子好,媳妇在地下也安心不是。
老安还是那个死了媳妇的老安,但人们的生活渐渐回归正轨,老安的家事也从大家茶余饭后交谈中淡忘。
再后来老安请了长假,在一顿折腾下,局里也批了,听说为了请这个长假,硬是把老安那个流油的差事调剂到了冷清的档案室,还因为推搡把领导的脚崴了。
北片子西南麦地的新茔矗立,寒风凛冽,隔夜的雪上也结上了一层薄冰,人走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的,时不时还有个积坑,踩上去还一腿黑泥。冬日的太阳出来的晚,早上五点多钟都没一点亮色,从隔壁镇平安洼子进货的白茂根路过西南地,天冷风大,刚打算赶快点路,朦胧胧的看到地里有个人躺那,他停下来上前想看个究竟,天上地下都是雪,也没能看的仔细,临近一看,人就侧躺着,再看看不得了,后头是个坟堆,那人嘴里还说着胡话,他估摸怕是遇到了传说的鬼打墙,再加上后面寒风呼啸着直灌脖子,也没敢多问,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去继续赶路了。
北片子市集上,因为临近春节,市井口都是些卖炮仗、灯笼、剪纸的小摊子。小孩子三五成群的在摊前,两个小眼珠一会看看这,一会看看那。再往前,就是冻鸡、冻鱼、冻肉各种年货,冻鱼一个个码起来,活鱼铁盆底下架着火,灌腊肠的机器冒着白烟,时不时的传来吆喝声。也有几个书画摊,基本都是些年龄不大的学生,有手绘的门神和对联的,除了刘五爷一五十出头的小老头,当然了凭借那一手画门神的功夫,摊前的人也是最多的。没事的商贩戴着耳罩围巾,手缩在军大衣中聊着天,等着买主。白茂根打了打腿上踩的黑泥,便进了集,支好摊就凑到人群堆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贩们聊起他遇到的怪事。
北片子西南麦地,安庆华身上还是昨晚的积雪,恍惚的醒来,拍了拍积雪就往家走。
自从媳妇走了以后就有了个习惯,酗酒了就跑到西南地媳妇坟前,也不哭,就看着媳妇的坟堆,累了就躺下在那喝,醉到不省人事就睡,醒来就往家走。
这个时候的安华庆,胡子邋遢的脸上不知道在哪磕了一道口子,军大衣上面的棉絮从破洞里漏出来,冰棱子挂在大衣上面,鞋上腿上大摊的黑泥,走在街上活脱脱像个乞丐。他晃悠悠穿过北片子的中街,也不顾邻居的闲言碎语,就是迷离的往前走。快到自家的胡同口,就听到一群孩子的嬉闹声,远远的看,就看到卫国、卫邦两小子眼勾勾的看着其他小孩子放炮仗,卫邦上前想和他们一起玩,那几个小孩就呼啦散开。
因为老安也是在北片子有头有脸的人物,小孩子在大人那也能听到些啥。小孩子嘴里是藏不住事的,围着卫邦就唱啊、跳啊,嘴里说着“没妈的孩子像个草……”。这个时候小卫国手里不知道哪来的一个棍子,冲向小孩群里就乱舞,小孩子都被吓跑了,跑的慢的也有结实挨上的,一直追到胡同口,把棍子倚在墙上。
这个时候,卫国也看到了一直在胡同口的老安……
卫国、卫邦跟着老安后面回了家,同时手里也拿着刚买来的爆竹,嘟哝着小嘴,哭着说着不要妹妹了要妈妈,一直说了一路子。
刚到家,老安就看到母亲忙碌的做着饭,俩小子也放下炮竹,去鸡圈里喂鸡。老安径直的往堂屋走,就听到一阵阵拨浪鼓的声音。小安悦静静的躺在两个哥哥从前的摇篮椅上,安老爷子在那摇着。老安刚到身边,小安悦就像闻到爸爸了一样,睁开小小的眼睛,摇着小肉手,在那笑了起来。
美好的氛围让两个臭小子的吵闹打破,卫国因为先喂了鸡,抢先拿到圈了的蛋,死活也不让卫邦吃一口。
看到几个孩子,老安眼底似乎也掠过一丝柔情,回想到媳妇临走前要他照顾好孩子,冰冷的心有了略微的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