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陈婉还能清晰的记得高秀梅被拉到县城的那天早上,用一种怨怼的神情与她说话,说她不应该听自己的,说她后悔了。
如今...就如她的意吧。
陈婉什么都没说的拿了东西就出门了,留下楚楚和高秀梅两个面面相窥,最后场面一度尴尬到不行。还是楚楚先笑着对高秀梅说了一句恭喜,高秀梅又客气的回了声谢谢,便低头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但能收拾的行李却一直不见多。只是收着收着,高秀梅就哭了。
是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人家发现的那种压抑委屈的哭法。
再是无声哭泣,也不是无迹可寻。楚楚就站在高秀梅身后,心里到是泛上几丝愧疚来。
可这份愧疚转瞬即逝,楚楚又将思绪放到了工农兵大学名额上。
她一定要弄到这个名额。她一定要去上大学,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县革委的周秋礼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上次见面时他就怀疑那天被他睡了的女人不是自己,本来她还想再叫...可惜,以后没那么方便的条件了。
如果司南那边走不通,难道真叫她自己亲身上阵?
楚楚想到周秋礼那猥琐的德行,就作呕想吐。转眼间,楚楚又想到自上次与周秋礼在小树林见面后,转天她就被陈婉举报的事。
事情哪会那么巧,一定是陈婉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想到自己跟周秋礼说过的话,以及再想想陈婉可能听到的谈话内容,楚楚就一阵后怕。
不行,这事绝对不能自己上,司南那里也必须拿下来,实在不行...看看正在收拾行礼的高秀梅,心里转着各种叫高秀梅晚几天搬出知青院的主意。
司南那里就算能拿下,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但高秀梅却是近在眼前。最重要的是就算她不故技重施,高秀梅有把柄在自己手里攥着,也不怕她不就范。
至于陈婉,只要能拿到上学名额,她们就天各一方,威胁不到她了。
其实楚楚想的没错,那日她与周秋礼在村外面的小树林见面时,陈婉确实就在那里,就算他们说的话没有全听见,也听到了八.九分。
于是同样也惦记那个工学兵大学名额的陈婉就将楚楚举报了。至于为了什么没有举报周秋礼,那就是陈婉的私心了。
第一世,举报成了诬告,第二世和这一世再回到这里时,都是已经举报过楚楚的时间了,而结局不出意外的,竟都成了诬告。
但无论是哪一次,陈婉都不相信楚楚是清白无辜的。
可为什么就是没成功呢。
想了两三辈子,陈婉也没想到楚楚这女人心狠手辣的竟然朝着同屋的高秀梅下了手。
偷偷跑到市里的医院,说自己睡不着觉,请大夫给开了些安眠药。先跟周秋礼约好时间和地点,最后再找理由将高秀梅骗出去,然后在高秀梅药效上来前,她自己找个理由先离开那附近,叫高秀梅毫无察觉的等在那里,等着药效发作。
只要挑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再挑个没人住的草棚子,黑灯下火的,总是好成事的。至于为什么没有反应?女人嘛,难免矜持些。更何况她还买了瓶酒撒在草棚子里了……
若是这出李代桃僵没被发现,那她就只管找周秋礼兑现承诺。若是被发现了,那就来硬的。
你奸.污妇女,你还有理了?
你说我算计你,你有什么有证据?
要么就拿了名额将她送走,要么就等着身败名裂去吧。
……
陈婉怎么也没想到楚楚会恶成这样,所以自然也就想不到为什么高秀梅结婚后会被丈夫那般打骂,而她又总是一副懦弱样的承受着了。
陈婉更没想到的是第二世重生回来,她阻止高秀梅嫁给那个打她轻贱她的丈夫,却正好遂了楚楚的意。虽是有心救人,却间接将高秀梅推到了楚楚的贼船上,成了周秋礼随意玩弄的女人。
如今,楚楚之所以会找到司南,也是做了两手准备。
她怕就算生硬的拿下周秋礼,周秋礼怀恨在心,事后故意使坏。然她更怕周秋礼讨价还价,还打自己的主意。而司南原就长的漂亮。又一直养在城里,一张小脸白晳水嫩的都能捏出水来。她年纪小,看着又单纯,事成后稍微恐吓几句,说不定就能无名无份的跟着周秋礼了。将这样的人送给周秋礼,还有什么事成不了的。
还有一点,她办成了事,也没跟周秋礼撕破脸,将来说不定还能再用到周秋礼的人脉关系。
还真别说,这主意除了在司南那里出了纰漏,后来这个周秋礼还真帮着楚楚干了不少缺德事。旁的不提,陈婉两辈子都没斗过这俩混蛋就是了。
不过再一次卷土重来,从地狱爬出来的陈婉已经疯了,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
……
掰着手指头算了两三遍,司南做的泡菜终于到了开坛的日子。指使乌亮将炕桌搬到院子里,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抱起泡菜坛子往屋外走。
郑重其事的将坛子放在炕桌中间,司南有些小紧张。成败就看今天的了。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司南猛的想起没拿筷子,刚想回身去拿筷子,乌明就对她摆摆手,自己进去了。
乌明不但拿了几筷子,还拿了个碗出来。
“我开坛了。”
“快开,快开。”乌亮半个身子都压在炕桌上,整个人都兴奋的直催司南快点。
司南这会儿也不矫情了,小心的伸出手,轻轻的转动上面的坛子盖。
坛盖一掀,一股酸中带着微辣的味道直直冲进鼻子里。乌亮离的最近,一个不防就叫这泡菜坛里的味道给呛着。
回身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又凑过来看司南做的泡菜。
没有想像中的白毛,绿毛,黑点,烂菜叶子,颜色很清亮,里面没有一丝浑浊。飘在空气中的味道,越闻越开胃。
夹了两根长豆角和一块姜,四瓣蒜,一块胡萝卜,一根辣椒出来,司南洗手又用刀将长豆角切成几段,又将姜和胡萝卜,辣椒切成小块。最后才一脸郑重的对了一句,“生死由命,吃吧。”
乌亮:并不敢吃了,肿么破。
刚刚最是积极,这会儿又怂怂的不敢下筷子了。司南也没有非逼着乌亮第一个吃,而是说话时就动筷子拿了一块筷子放到嘴里。
酸,咸,脆,辣。
虽然味道跟她以前吃过的都不一样,但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感觉更好吃一些。
而且...没毒。
没人拿司南试毒,乌明与柴简在司南夹过后先后也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
第一口就是酸,等过了那个酸劲后,便发现这东西越嚼越香。
柴简吃了两筷子后,便转身回屋将放在碗架子里的玉米面饼子连着笸箩一块都端了出来。
将笸箩放在炕桌上,一人掰了一块饼子吃泡菜。那是越吃越香,越香就越停不下来。
味道没错,那就证明她当初做泡菜的步骤都没错。那这个泡菜就可以多做些,留着冬天吃了。
转天司南问桂芝嫂子,到了冬天为什么不用木头槽子种些青菜吃。桂芝听了就笑了。
都是纸糊的窗户,天冷的时候,窗户外面还得再糊一层。有的人家能弄来塑料布,冬天到的时候,就会在窗户上糊一层塑料布。
这塑料布一糊上,窗户自是开不了。见不到半点阳光,啥菜都长起来呢。
“……我前天回娘家,听我妈说好多地方都用塑料布在园子里盖个棚子,里面烧上火,可热乎了。在里面种上小菜,冬天能卖不少钱呢。”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塑料大棚,专门卖反季青菜水果的。嫂子你想呀,大夏天吃黄瓜杮子不是稀罕事,可到了冬天要是能吃上黄瓜杮子,小白菜,那这菜一上市不就被抢疯了?”
“说的不就是这个理。就算供销社收菜,也得看着高高的给。”
“那咱咋不种呢?”冬天那么长,闲着也是闲着,不累还挣钱。
“这不是弄不到塑料布嘛。”桂芝给司南送黄豆酱,这会儿话赶话的就说了起来,“我们家铁柱还说,队里早就想弄这个了,为了这事,蔡队长这一年去了县里十好几次。可你也知道就咱们县里村子多了,来了一批塑料布也未必轮得到咱们村,有的等了。”
“那就没办法了。”司南将黄豆酱倒在一个海碗里,又用个盘子盖上,回身切了一段葱和辣椒剁成碎末倒进桂芝拿来的碗里,用这些葱和辣椒将碗里的酱都抹干净,然后才将葱和辣椒转移到一个小碗里。最后才将抿干净的碗洗得干干净净。
就算不是值钱的东西,主人家也乐意看到旁人珍而重之的对待自己家的事物。见司南这么节俭,桂芝还一脸笑的对司南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完了,我再给你送些来。管够。”
“怎么不是好东西了?不说这酱的味多纯厚,只说做这个酱用的心思,费的功夫,它就不是普通的酱。”
听到这话桂芝就噗嗤一声乐了,“真真是服了,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就都这么好听了。”
将洗干净的碗用屉布擦干,司南才举起双手在脸边做了个花朵的造形,“主要还是我人够美。”
将桂芝逗得哈哈大笑,司南还不忘记将自己做的泡菜给桂芝用碗装些回去。
“嫂子也尝尝我做的泡菜。”因他们现在吃的菜还都是桂芝每天早上送来的,所以司南也没说吃得好吃,再来取的话。
她这也是真没多余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