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丹尼和朱莉·比斯凯诺(Vizcaino)是一对姐弟,姐姐出生于1981年,弟弟出生于1983年,他们在加利福尼亚州莫德斯托市的一个贫困社区长大。他们的父母是墨西哥移民,连高中都没有上过,他们的家庭情况在当地居民中极为典型:母亲在一家罐头厂工作;父亲曾经在建筑工地上工作,然而,在他们很小的时候死于一场事故。年长的哥哥从高中辍学后犯了罪,朱莉在小学二年级时就成绩落后,并且她认为这很正常,总而言之,她认为自己很笨。

她告诉我:“我很不擅长阅读和写作,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不擅长任何事情。”

到了1991年,朱莉升入四年级,发现自己的班级来了一位新老师,这位老师叫凯文·克里普,他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观点,认为自己的学生有能力做出伟大的事情。

克里普告诉我:“当我与资深的老教师交谈时,他们说朱莉并不是很聪明。她的哥哥总是反复进监狱。她的成绩排在后面。她的弟弟丹尼也是如此。她并不擅长阅读。”

然而,克里普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棋手,当他决定组建一个国际象棋俱乐部时,他邀请朱莉参加。“我对这个完全不了解,”她说,“我过去曾经一直叫错它的名字。我也从没听说过国际象棋,我说的都是真的。”

克里普对他们的训练既有趣,又充满挑战,然而,朱莉学习的速度着实让克里普大吃一惊。她开始在棋盘前一待就是几个小时,陷入沉思,她并不是简单地提前思考两三步,而是10步甚至更多。朱莉进入了六年级。经过两年的学习实践,克里普觉得,她和其他两个孩子已经有能力参加在贝克斯菲尔德市举办的锦标赛了。

“我对我们第一次参加锦标赛印象深刻,”克里普说,“当时还有一个孩子叫乔迪。他很棒。他的父母都是心理学家。乔迪是一个神童。他上的是私立小学,还曾在音乐会上演奏过钢琴曲。他的父母为他的成长做了很多正确引导。一边是乔迪,他有天赋,能讲法语,而另一边是朱莉。从认知的角度来看,我不得不承认她的大脑从来没有被充分激活。就像是一个孩子,从未真正奔跑过,从未被激励着运动。我在想,如果在某种情况下,我们能够像训练乔迪那样训练朱莉,会发生什么呢?所以,我决定把所有参加国际象棋俱乐部的孩子都看作和精英私立学校里参加锦标赛的孩子一样聪慧。如果我不相信这一切,那么现实只有绝望了,不是吗?”

当学生们在贝克斯菲尔德市的锦标赛以及加利福尼亚州举办的其他比赛上取得优异成绩之后,克里普决定带着朱莉和其他队员参加在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市举行的国家级国际象棋锦标赛。

“不要这样做,”一位教师同事恳求他,“你这样做,只会让这些孩子感到无地自容。”

但克里普带领他们参赛了。在80个队伍中,他们排在前15位。在几百个参赛的学生中,朱莉跻身前10名。

“直到十三四岁的时候,我才开始取得胜利,”她说,“当我14岁时,我在比赛中赢得了很多奖金,用这些钱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辆车。”最终,朱莉在她的年龄组位列全美女子选手前50。

之后,她的弟弟丹尼也加入了俱乐部,并很快成为最佳选手。在图森举行的一场国家级冠军联赛中,丹尼挺进了最后一轮,他的团队希望进入总积分的前10名,这使他倍感压力。

“在最后一轮比赛前,他吐了,因为他很紧张,”克里普说,“他当时是领队。我说:‘好了丹尼,如果你真的病了,我会给你妈妈打电话;我们会让你退出比赛。但如果你是因为紧张,我希望你这样想—你赢得了这一切。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紧张。我希望你享受这一刻,因为这里还有其他700个人没有机会赢得奖杯。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他回答道:‘我想努力试着比赛。’这时,我给他最后一条建议,‘如果你再次呕吐,就把注意力集中在地板上,因为如果你撞到棋盘上,就很难再继续比赛了’。”

“他很快就赢得了比赛。在他后面出场的我们团队的其他学生也都赢得了比赛。他们看到丹尼在呕吐后仍然赢得了比赛。每每想起这段往事几乎让我流泪。丹尼是一个‘愚钝的人’,但他在那一年最终跻身国家级国际象棋比赛前10名。而且,我们的团队也获得了第五名。在那一年,我们甚至排在了亨特学院小学前面。这所小学算得上是纽约市最好的小学。他们之前排在第六七名的位置。”

丹尼后来毕业于太平洋大学,他获得了机械工程学位。现在他在一家国际制造公司担任工程师。朱莉毕业于密西西比大学,现在是一名家庭主妇,与她的丈夫凯比马尔和小女儿伊莎贝尔生活在一起。

“我非常确定,国际象棋提高了我的思维能力,”朱莉这样告诉我,“而且,它肯定也提高了国际象棋俱乐部其他孩子们的思维能力。我们的学习成绩也有提高,其他各方面也得到了相应改善。这只取决于你有多努力。只要用心,你会变得擅长这一切。你需要长时间地坐在那里思考。脑海里想象着移动的画面。一开始,你不可能思考得那么深入。但当我真的开始练习时,我能够提前想到15步,甚至20步。你需要坐在那里几个小时,努力思考可能出现的所有不同情况。同时,你在思考不同的结果。你接受了这种思维方式,并把它应用到你的生活中。如果我这样做,就会出现这种结果。如果我那样做,就会出现那种结果。然后,你根据自己设想的结果,做出最佳的决策。”

那么,智力的真正内涵到底是什么?

“社会上确实存在着愚昧无知的人,”朱莉告诉我,“他们坚持固有偏见。因为有些孩子出身贫苦,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家长就认为这些孩子必然是愚钝的。但我们并不愚钝,我也不愚钝。有很多孩子都很聪明。我们可以深入理解很多事情。这只与个人选择有关。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说国际象棋确实帮助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在这个国家的另一边,生活在最富裕的纽约市的父母们,他们有能力负担一小时几百美元的开销,他们正追捧着另一种提高智力的方法。教育机构“纽约市聪明宝贝”(Bright Kids NYC)成立于2009年,常年都有超过500个孩子在该机构中学习,他们中的大多数只有四岁,他们的父母希望孩子通过训练可以获得公立学校天赋计划的入学许可。曾经,入学许可标准是由城市中各个片区的学校自己制定的,这让大家对于标准的公平性质疑。在2008年的一次统一改革中,全市制定了统一标准,以标准化考试成绩为基础。(是的,针对学龄前儿童也有标准化考试。)为了获得所在片区天赋计划的入学资格,孩子们的测试分数需要排在前10%。而让大家梦寐以求的市级范围的天赋计划,只在五所学校有400个名额。为了跻身其中,孩子们的测试分数需要排在前1%。这个新计划的初衷是想要增加非富裕地区孩子的入学数量,但却产生了完全相反的效果:招生的规模越大,来自富裕家庭的孩子就越多。所以,纽约市教育委员会尝试了另一种修正方案。在2013年,新方案加入了一项新的测试—纳格利里非语言能力测试,这项测试的设计目的是评估孩子与文化背景无关的纯认知能力。结果是:招生的规模进一步扩大,但还是有更多来自富裕家庭的孩子通过了测试。哪些因素可能导致了这样的差距?虽然“纽约市聪明宝贝”并不是唯一一家致力于帮助孩子们提高测试成绩的机构,但它肯定是最大的,也是最有经验的一家。并且,它的训练效果十分惊人:所有参加“纽约市聪明宝贝”训练的孩子中,94%的孩子进入总排名前10%,49%的孩子—将近一半—排在前1%。结果印证了真实生活中的“乌比冈湖效应”,这个乌比冈湖是加里森·凯勒在他长期主持的电台节目中虚构的地方,在那里“所有的孩子都表现得优于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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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08年前后,主流的智力研究者一致认为,人类的智力极其复杂,大脑的先天特性相近,不会因任何简单训练而产生重要改变。当然,他们也认可这样的观点,即让孩子们接触丰富的成长环境可以挖掘他们的潜力,但这还远远不够。因为力量测试只能衡量你的当下表现,而智力测试则不同,它反映了人能够做的事情的极限:这是关于认知的玻璃天花板。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会认为,智力研究者是一群性情古怪的人,而智力测验很明显不适合美国。因为我们希望被告知,我们能够通过工作和辛勤劳动获得想要的一切,我们能够通过训练来跑一场马拉松或掌握一门新的语言,我们能够设定目标并努力实现它—难道智力会是一座我们永远无法翻越的高山?或许智力障碍是天生遗传且后天无法补救的观念只是美国精神的另一个黑暗面,毕竟,优生学这种伪科学就发源于美国。从20世纪开始,美国大概实施了六万次节育,这项运动一直持续到20世纪60年代。大多数的节育是强制的,被执行者中的大部分人被看作“低能”或“意志薄弱”。这个国家的优生学运动一直在宣扬他们“对弱智群体的战争”;该运动受到玛格丽特·桑格(Margaret Sanger)、J. H. 凯洛格(J. H. Kellogg)和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Alexander Graham Bell)的拥护,在一段时间里被美国最高法院允许,还获得声名显赫的机构,如卡内基研究所和洛克菲勒基金会的资金支持。然而,即便到今天,仍然有学者在喋喋不休地宣扬某一种族比另一种族有先天的智力优势。最近的一次是2009年,哈佛大学公共政策领域的一篇博士学位论文断言:“当下,在美国居住的移民,其认知能力与本土居民并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没人知道西班牙裔居民的智力水平是否与白人不分伯仲,但预测表明,新西班牙裔移民子孙的智力水平较低,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四年后,这篇论文的作者,杰森·里奇万(Jason Richwine)主持了传统基金会(这是一家极度保守的智库)的一项研究,批评移民改革。

基于上述一切不难看出,公众对于智力的理解极度偏离正轨。我在缅因州的哥哥戴夫听说这本书的主题后就一直嘲弄我,从他发给我的一封电子邮件里,我捕捉到反对智力的阴暗冷风吹来的凉意:

聪明先生:丹,只是需要你承诺一下,如果你变得更聪明了,你肯定不会变成像莱克斯·卢梭那样的超级恶魔大坏蛋。嘿,你是否能够在把人变得更聪明的同时也让他们更友善?詹姆斯·霍尔姆斯(James Holmes)很聪明,但并不善良,泰德·卡辛斯基(Ted Kaczynski)也是如此。罗杰斯先生,很友善,谁知道他是否聪明呢,但难道你不像喜欢邻居那样喜欢他吗?

他提出了一个严肃的话题:美国文化中的一系列民粹主义,长期把“天赋”与“邪恶”等同起来,把学习上的愚钝看作诚实和正派的表现。这段时间,甚至知识分子也在蔑视智商,如丹尼尔·戈尔曼(Daniel Goleman)、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Malcolm Gladwell)和保罗·塔夫(Paul Tough),没有人比他们表现得更突出了。在1995年,戈尔曼出版了他别具开创性、影响力巨大的畅销书《情商》(Emotional Intelligence),该书认为,“控制情感冲动,读懂其他人的内心感受,平衡处理亲疏关系”等方面的能力与智商同等重要,甚至更为重要。随后,在2008年,格拉德威尔出版了《异类》(Outliers),在书中,他援引了知名心理学家K.安德斯·艾利克森(K. Anders Ericsson)的研究结论,该研究表明,天赋在成功当中其实没有发挥任何实际作用,而真正重要的是努力,尤其是要在某一特定领域积累一万小时的实践经验。2012年,塔夫出版了《孩子如何成功》(How Children Succeed),该书基于心理学家安琪拉·达克沃斯(Angela Duckworth)以及其他一些学者关于如自控、责任心和决心等强大品格特征的研究成果。

这些都是很有价值的洞察。努力、坚毅,以及情绪稳定,确实对生命中取得成功至关重要。没有人可以否认这一点。但让我们稍微思考一下:这些品质很重要,是否就意味着智商完全没有价值?当然,智商并不能代表一切,或许它并不是成功最重要的因素,但它肯定是其中之一。正如我们在小学时就知道,在工作场合和新闻报道上每天都能见到的那样,智力或聪明—无论你怎么称呼它,真的很重要。智力让我们人类区别于地球上的其他生物。智力就是力量,它不仅指你知道许多事实,还代表着理解和分析事实的能力、学习的能力,以及弄清事物原理,把信息转化为知识,把知识转化为收益,在混沌中发现真实和本质的能力。在一万年以前,智力指引人类获取火种、学会农耕而不仅是搜寻食物。虽然不是唯一的原因,但智力肯定是沃伦·巴菲特、马克·扎克伯格和比尔·盖茨比你富有的原因之一。[脸谱网(Facebook)的创始人扎克伯格,以及谷歌的联合创始人谢尔盖·布林,都是在青少年时期就出类拔萃,部分表现为他们在标准化大学考试中获得了高分,得以加入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天才少年中心。史蒂芬妮·乔安妮·安吉丽娜·杰尔马诺塔(Stefani Joanne Angelina Germanotta)也是如此,她的艺名更为大家所熟知—Lady Gaga。]智力也是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丹尼尔·戈尔曼和保罗·塔夫能够写出这些杰作的原因。因为他们的聪明,同时因为在当前文明社会强调智力会被认为犯了政治性错误,他们轻视了智力,但是智力依然至关重要。

智力的作用不仅体现在帮助人们在学校中和事业上取得成就。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虽然我们对于智力有各种认知,但我们并不十分清楚它如何为我们的身体保驾护航。比如,一项研究对111万名18岁的瑞典人进行智力测验,结果发现,22年以后,当时测验结果排在后25%的人与排在前25%的人相比,前者中毒而亡的概率比后者高五倍,溺亡的概率比后者高三倍,死于交通事故的概率比后者高两倍。整体来看,当他们处于中年时期,18岁时智力测验的分数每降低15个百分点,中年死亡的风险就增加了1/3,因袭击入院的风险就增加了1/2。在另一项研究当中,对出生于1921年的一些成年苏格兰人进行智力测验的结果表明,智力得分每低15个百分点,他们在65岁死亡的风险就提高36%。在许多其他研究中,智力因素不断重复地与被谋杀,罹患高血压、中风或心脏病的风险产生联系。智力甚至与过早进入更年期有关,一项研究发现,智力水平每增加15个百分点,在49岁步入更年期的可能性就会降低20%。

任何相信智力不重要的人都应该试着告诉美国80万因被诊断为智力残疾而领取社会保障收入的儿童和成年人这一点。

试着告诉自2000年以来被诊断为脑外伤的25万名军人,智力并不重要。这里的“智力”指的不是那种顶尖的应对智力测试的能力,而是智力测试所衡量的精神敏锐度和洞察力,这些正是脑损伤会损害的能力。

试着告诉500万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美国人,智力并不重要。他们由于这一疾病不仅失去了长期的记忆,还失去了谈话和为财务负责的能力。(顺便说一下,由于研究人员称之为 “认知储备”,你越是聪明,就越有可能在晚年被诊断出患有阿尔茨海默病。)

试着告诉患有严重抑郁症或精神分裂症的人,智力并不重要。令人惊讶的是,这些疾病最大的创伤之一是它们造成的智力损伤如此之大,剩余认知能力最强的人通常才有最好的康复效果。

如果正如我们长期以来被告知的那样,我们对自己的智力无能为力,以上所有这一切都会让人彻底沮丧和气馁。鉴于这个被称为智力的信天翁不屈不挠的本质,难怪我们的文化决定尽力忽视它,就像我们对待死亡一样。

一百年以来,所有的专家都在告诉我们智力不能够被改变,但如果这些都是错误的呢?如果大脑与物理世界中的其他事物都极为相似,人类的聪明才智能够找到一种方式对它进行修补,又会如何呢?让我们这样思考:我们现在已经有能力移植心脏,能够创造仿生视网膜让盲人重见光明,能够打造机械腿让残疾人重新走起来,能够实现隆胸技术并且改变性别。难道就没有能力扩展我们的大脑功能?难道智能手机是我们唯一能够变聪明的东西?不管怎样,智力到底是什么?它是某种智慧树上的禁果吗?它是否存在一个实在的物理基础?告诉我们智力永远不会被改变的研究者,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科学家,还是智力邪教的高级牧师?难道我们如此愚钝,想不出如何让自己变得更聪明的方法?

针对这个问题的第一个新式回答,出现在2008年的5月。两名瑞士研究员苏珊·耶吉(Susanne Jaeggi)和马丁·博史库尔(Martin Buschkuehl),在极负盛名的《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上发表了一项研究,研究内容是在持续四周、每周五天、每天20分钟的时间里,让大学生玩一项被称为“N-back”的特殊的电脑游戏。这个游戏—我会在第一章谈到更多的细节—被设计用来测试工作记忆,即一个人的实时注意力以及短期记住内容且判断、更新、处理和分析这些记忆内容的能力。在耶吉和博史库尔的研究中,针对工作记忆的测试变成了一项训练工具。不出所料,学生们练习“N-back”游戏的时间越长,他们的工作记忆的提升就越明显。更重要的是,在四周练习前后,学生们接受了一项针对心智能力,也称为流体智力的测试。标准的IQ测试的对象包括晶体智力,这是你存储信息和技能知识的宝库,它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步扩大。这种能力就像回答《危险边缘!》(Jeopardy!)测试问题或骑自行车时使用的能力。另外,流体智力是学习的潜在能力,是解决新问题、发现内在模式、理解未被清晰定义的事物的能力。长期以来,这项能力被认为会在成年早期,大约是在大学时期达到顶峰,然后逐渐下降(这也是为什么数学家、物理学家和音乐家一般最为卓著的成果通常都出现在他们20多岁时,随后其研究或作品的数量就会快速衰减)。体育锻炼可以让不到45公斤的弱不禁风的人变得强壮,但一百多年的科学信条坚持认为,训练对于流体智力丝毫不起作用。然而,耶吉和博史库尔的研究表明,在训练“N-back”游戏四周以后,学生们在流体智力上的测试分数平均提高了40%。

《提升流体智力终于成为可能》,伴随这项研究一同发布的一篇社论采用了这样的标题。媒体广泛报道的同时,智力研究者们也在学术界掀起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如同当年的“冷核聚变”一样,这项研究也受到众多年轻学者们的强烈赞赏。

在耶吉和博史库尔公开发现的几年后,众多满足随机双盲、安慰剂对照的研究陆续被公布,却发现认知训练并没有用。怀疑论者指出,这一系列研究证明训练仍旧是蠢人的痴心妄想。然而与之相反的是,根据我的统计,满足随机双盲、安慰剂对照研究且发表在有同行评议的科学期刊上的论文中,有75%确认认知训练会从实质上提升智力水平。特别是其中22%的研究发现了流体智力或推理论证能力的提升,剩下的53%则发现了一系列其他能力的相应提升,比如注意力、执行能力、工作记忆和阅读能力。研究的结果不仅体现在小学生身上,同时还体现在学龄前儿童、中学生、大学生和老年人身上。心智健康的志愿者获得了收益,而心智紊乱的受试者也出现了改善,比如这些受试者所患的疾病包括唐氏综合征、精神分裂症、创伤性脑损伤、酗酒症、帕金森病、化疗治疗癌症、注意缺陷与多动障碍(俗称多动症)、轻度认知功能障碍(阿尔茨海默病的常见先兆)。在完成训练之后,这些好处最长能够维持八个月之久。

甚至对于那些关注情商的群体来说,短期的认知训练也能够取得成效。在2013年5月,剑桥大学的研究人员在《神经科学杂志》(Journal of Neuroscience)上发表了一项研究,让一群人连续20天,每天练习“N-back”游戏一个半小时。这个版本里嵌入了一些情绪明显的词汇,比如“死亡”和“魔鬼”,同时还有面部流露出恐惧、愤怒、悲伤或厌恶的图片,结果很大程度上改善了他们在一项关于情感控制的黄金标准测量上的成绩,这被称为情绪的斯特鲁普任务。与之同时,收益还伴随着大脑前庭部分活跃度提升,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显示,这与情绪调节存在密切联系。

尽管有一边倒的证据支持训练的有效性,但科学家们对训练的收益是否真实存在激烈的争议,这些争论有时甚至是丑陋的。作为一名科学记者,我有幸出现在一些最尖锐的辩论中,并与分歧双方的大多数代表人物交谈。我已经采访了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日本和中国的几百名研究者。我访问了沃尔特·里德国家军事医学中心(Walter Reed National Military Medical Center),在那里见到了脑部受伤的退伍军人。我去了Lumosity公司在旧金山的办公室,该公司是提高智力的认知游戏的最大在线供应商。我还两次会见了情报高级研究计划局(或称IARPA)的领导者,该组织为这一领域的研究提供资金。这是一个政府情报机构,就像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对间谍的作用。资助研究的人希望能弄清楚如何让情报人员更聪明,这样他们就能在首席外交官被杀之前看到班加西的危险。

但IARPA的领导者也心存疑虑。这个领域闹得沸沸扬扬,以至于他每次见到我,都会问我如何看待现在的争论。本质上他问我的是:这东西真的有用吗?而我要告诉你曾对他说的话:在我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一本书上,说像智力这样一种对一个人有根本重要性的东西,实际上可以在几周或几个月内得到改善之前,我这个总是质疑一切的混蛋会亲自在我身上测试这些方法。我做了,并将持续报告,无论好坏。

本书涉及智力研究领域正在经历的一场变革,越来越多的主流研究者从把流体智力看作某种无法被改变的东西—就像眼睛的颜色一样,转向把它看作具备生物基础但易于受到训练影响的东西—更像是肌肉力量。这是对人类基本特性的理解的一次惊人转变:理性思考的能力,或者说学习的能力,到底是在我们出生那天就注定的,还是我们可以通过后天行动改变。颠覆智力无法被改变这一有害的教条,将会释放全社会各个阶层蕴含的无限可能:年轻的和年老的,富裕的和贫穷的,有天赋的和认知有障碍的,大家都一样。没有人说,认知训练能够把有智力障碍的人变成天才。具体到人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受益、哪些方法最有效,仍旧是在推进中的工作。从耶吉和博史库尔2008年的研究算起,塑造脑动力的新科学仅仅走过了六年时间。这本书讲述了这一新科学诞生的故事,以及这对于每一个想要变得更聪明的人可能意味着什么。

科罗拉多大学神经系统科学博士生。2012年7月20日,他身穿蝙蝠侠道具服及防弹背心,头戴防毒面具,手持4件武器袭击美国丹佛市《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的首映现场,造成12人死亡,59人受伤。—编者注

拥有167的超高智商。在1978年至1995年间,他利用邮寄炸弹包裹的形式进行犯案,共炸死3人,炸伤20多人。—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