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站太久,低血糖了。早上吃饭了吗?”医生站在鹿北纬旁边,关切地问道。
“吃了。爸爸给我做了煎鸡蛋,我还喝了一杯牛奶。”医生没再问什么,点点头转身取来葡萄糖浆,吩咐几句后让林思洛注意一会儿再回教室,接着忙其他事去了。
刚喝了一口糖浆,林思洛就不想喝了,“怎么这么难喝啊……我没事了,咱们走吧,我不想喝了。”说着她嘟起嘴,把糖浆放在一边,起身想要离开。
鹿北纬抬手又把她按回病床上,“不行,你刚才都晕倒了,必须把一杯喝完,不然别想走。”说着还不忘把糖浆塞给她。
“我有个主意,想不想来个交易?”鹿北纬俏皮道。
“什么啊?”林思洛嘟囔道。
“你把这个喝完的话,”他指了指糖浆,“我就送你一根棒棒糖。”
林思洛叹气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呢……不过呢,我有个条件,我要吃可乐味的!”
鹿北纬笑了,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好好好,可乐味就可乐味,成交?”
“成交!”林思洛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一口气喝完了糖浆。
医生坐在另一个房间,和他们只隔着一扇门,自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摇摇头,不知是无奈还是好笑,自言自语道:“现在的年轻人啊……”
由于医生之前说让林思洛再休息一会,再者她现在还是浑身无力、手脚发麻,鹿北纬买完棒棒糖后索性坐在床边。
此时林思洛已经坐起来了,手中捏着糖纸揉皱再展开,心思飘出了这个小小的医务室。
她想到早晨时街道上小女孩,攥在手中的太阳花气球下连着的绳子眼看着要将女孩的手划破,就像追风筝的哈桑,纵使手心血流不止也要笑着对阿米尔说“为你,千千万万遍”;她想到《解忧杂货店》中口琴声缓缓吹出《重生》的旋律,孤儿院的大火夺走了音乐人的生命,但思洛始终相信亡灵之国一定存在,就像《寻梦环游记》中的亡灵国;她想到教室窗前挂着的银色遮光窗帘,如果颜色再深一点变成黑色,那是《哈利波特》中斯内普教授的长袍……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鹿北纬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路。
“小兔子,你以后想干什么?想选什么职业,过什么样的生活?”
听到这句话,林思洛一愣,抬眼望向窗外郁郁葱葱的银杏叶,“我……想当医生。”
林思洛说这话可并非戏言,虽然小时候她也改变过很多次梦想,幻想过无数次的长大以后,但当她看到那个看似普通的场面后,便下定了决心。
凌晨时分,下起朦朦小雨,可医院里仍有许多未眠的身影。
青荷学堂要求初中生们参与一次社会实践工作,原本想要在下午去医院帮助医护人员的林思洛被母亲拦住了。“如果你真的想去医院看看,帮帮忙,那就晚上再去。用心去看,用心去听。记住,用心才会学到别人无法教给你的东西。”
夜深了,月光散发着彻骨的寒气。街道两旁的店铺都紧锁着门,昏黄光线从玻璃罩已破碎的路灯灯芯中渗出,甚至不足以唤出路人的影子。而正当这万籁俱寂的时刻有一处却灯火通明——医院。
刚踏入急诊楼的那一刻,林思洛便怔住了,这与她想象中的医院的夜晚截然不同——消毒水味扑面而来,低语声乱哄哄的听不真切;患者在挂号窗口前排好长队,病房外的走廊铺着零零散散的被褥、床垫,陪护的家属拿着各种诊断单从电梯里走进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和几位护士推着护理床跑进电梯,口中一遍又一遍说着“别睡,妈你看着我,再坚持一会,千万别睡啊……”不知从何处响起婴儿刺耳的啼哭声。
她突然鼻子一酸,心中一阵绞痛。原来这个世界不像童话中说的那样美好,也不想教科书里塑造的那样只有伟大光荣的英雄和自私可鄙的小人,数不清的普通人都在这个世界里过着属于自己的平凡而不平凡的生活。
他们有时懦弱,当病魔降临或仅仅只是当众演讲时的怯场;他们有时也会勇敢,当同胞们的生活受到威胁或仅仅只是每次在马路上时走在孩子们的左边,拉开孩子们与车的距离。
从那以后,林思洛眼中的世界变了,她渐渐理解了一些微乎其微的举动的含义,渐渐学会了用心感悟世界。
而她同时也坚定了成为医生的梦想。
这些她都告诉了鹿北纬。
也许思洛自己并未意识到,她不是因为医生的“白衣天使”称谓,不是因为医生职业的崇高,更不是因为医生救死扶伤而被人们歌功颂德,而是因为她不想眼睁睁看着人们受尽病痛的折磨,哪怕她的力量微不足道,也至少能够救回一条人命。
鹿北纬听了她的心声不禁泛起一阵波澜——他从未遇到过林思洛这般细致的女孩,好像关于她的所有事情都变成了一潭清水,清澈透明。
再看林思洛时,她微微一笑,正如向日葵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