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人到哪了？”
“乌鞘岭！”
“凉州人到哪了？”
“古浪！”
“凉州人到哪了？”
“黄羊川！”
“凉州人到哪了？”
“武胜驿！”
“凉州人到哪了？”
“庄浪！”
陈府，陈文强每隔一小时就追问一次。
凉州距离兰城足足有四百五十里地。
想要一夜之间便将凉州人弄到兰城，是不现实的。
但是，他要的是将凉州人过庄浪。
只要在天亮之前，凉州人的先头部队抵达庄浪。
秦川人就从秦川口蜂拥而下到兰城。
以此形成一条从兰城出发，整个河西走廊之上遍地流民的场景。
只要楚王朱桢敢杀人，他就制造混乱，让兰州卫诛杀秦川百姓，激起民变。
本就在他们存心引导下的百姓，必然怒火滔天，血染兰城，再无大明朝廷。
要把朱桢堵在炮筒上升天都不为过。
凉州暴兵啊，几千年都没有改变。
自从一个又一个更替的皇朝将政治中心一步步从西安，转到洛阳，开封，南京，西北就距离京师越来越远了，也越来越乱了。
即便是在汉长安控制河西走廊之时，凉州兵尚且能够发展到马踏汉国的地步。
而随着都城一步步离开陕西，凉州就更不受中原王朝的控制了。
唐朝的西番，宋朝的西夏，西凉铁骑踏过的中原王朝尸骨，不计其数。
秦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观！
古浪峡，金关银锁，打通河西走廊需要十年之功，可封锁河西走廊只需要百骑锁关。
在天下中心向南偏移的过程中，中原王朝曾在长达三百五十年中失去对凉州这片土地控制。
而这里，又被称之为一代又一代反王的退路。
羌人，胡人，西番，蒙古人，甚至还有阿拉伯人和波斯人，伊斯兰人，乃至于突厥，藏人……
这里是中原王朝在世界文明面前的一个缩影。
中原王朝强大了，汉人就大规模的迁徙而来，中原王朝衰败了，无数的外族就会在这片土地上崛起将中原王朝驱赶出去。
如果历史有颜色，凉州就是一个大染缸，融合着各种各样的血脉。
不要想着一个被中原王朝无数次抛弃的地方，生活在这里的子民要对中原王朝有多忠心。
“凉州暴兵之后，便是凉州铁骑！”
“楚王啊，你又该如何选择呢？”
天色渐渐的昏麻了起来，天边的鱼肚白在膨胀似的亮起来。
陈文强呢喃自语，轻声道：“该乱了！”
该乱了！
肃王府传出了朱桢与儒家大儒潘自成，汪汝，陈让等人，同袍而眠，坐而论道，称兄道弟，座谈天下兴亡之道，儒家兴衰之史。
为此，陈让还不要脸的称赞楚王乃当今天下为数不多的儒学集大成者。
也不知道这样的消息，是哪个王八蛋传出来的，如此高贵而隐秘之事，怎么就要人尽皆知了呢。
但楚王不知道。
一夜过去。
兰城的西北两座城门，被人山人海堵了！
“贼娘咧，天塌咯！”
还没有卸任的兰州卫指挥使李元全副武装的站在兰城城墙之上。
口干舌燥，通体发凉，阵阵骂声从李元的喉咙中涌出。
带兵打仗，最怕的不是敌人趴着登云梯登上城墙，更不怕敌人的铁骑在城外转悠。
最怕的是，城外乌泱泱的流民堵在外面要进城，城门连一条缝都不敢开。
而现在，就是这等他最不想应对的场面。
“都回去吧，不可能，不知道，不清楚，这和你们没有关系。”
“求求你们了，稍安勿躁啊，不要见风就是雨，见奶就是娘啊！”
“肃王妃的确过世了。”
“的确有殉葬。”
“可也没有这般夸张啊，只要一百！”
“不不不，没有殉葬一说，根本没有殉葬一说，你们也不想想，昔日肃王府对大家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如何忍心让诸位殉葬呢？”
“天哪，回去吧，求求你们，本官在这里求你们了，回去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娘，不要再南下了。”
邓通疯了似得站在城外劝说。
那黑眼圈一看就是一夜没睡，那身形一看就是万分憔悴。
天刚刚亮接到成百上千百姓前来兰城的消息，他没有当回事，就没有理会。
可谁知道，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多到他头皮发麻，急忙了解消息，这才被吓了一身冷汗，迅速下令关闭城门，站在城墙上劝说。
可他的劝说根本没有人听，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让李元将他给吊下城墙，亲自站在城外劝说。
再不置之死地劝说，他这人头也保不住了。
可越沟通，他的心就越凉！
打死他都想不到，陈家竟然捅出来了如此大的篓子。
昨天天还没有黑，陈武强就言称楚王说，肃王妃下葬要百名男女和四名幼童的殉葬。
殉葬之事确有其事，他也不可能跑到肃王府问楚王。
又不敢拒绝，便允了陈武强些许衙役，随着陈武强寻殉葬人。
天都黑了，他当然要休息，就没有关心。
可不曾想。
半夜三更兰城就乱了起来。
不得已之下，他一边安抚城中百姓，并把陈武强乱抓起来的人亲自道歉之后给放了，同时，坚决彻底的把允予陈武强的衙役收了回来。
这般处理，城内百姓自然就安定了下来。
结果，他准备回家睡觉。
天就塌下来了。
压了整整一夜的乱象，终是压不住的自己乖乖捅向陕西布政使罗忠明。
“请楚王收回成命！”
“请楚王收回成命！”
“请楚王收回成命！”
肃王府门前，罗忠明阴沉的站在门外吼道。
身后。
跟着陕西承宣布政司所有来到兰城的官员。
此时。
这些人一改昨日之风，极其强势的跪在肃王府门前请命。
朱桢不出来收回成命，这些人誓必要和朱桢斗个你死我活。
“请楚王，收回成命！”
“楚王，本官敬你是楚王，宗室之首，素有名望，此次前来处理肃王妃葬礼一事，陕西上下文臣武将给足了你面子，本官也给足了你面子。”
“但是，若今日楚王要一意孤行，就莫怪本官上京告你楚王在陕西两省横行无忌，蔑视府衙，不顾百姓生死，贻误春耕天时，一来兰城便笼络人心，居心何在？”
“纵然楚王贵为楚王，可在内阁，我罗忠明不信，凭我十八年之功绩，告不倒你楚王。”
“难道楚王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为殉葬一事，陕西大乱才满意吗？”
“好，楚王若非要如此，本官以陕西布政使之命，对你武昌府下禁令，凡是武昌府所出之物，禁止流入陕西两省，凡是陕西两省之物，禁止流入武昌。”
“若是一个武昌府不够，那本官便向湖广宣战，不是你死，便是我罗忠明，死在陕西两省。”
“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