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往事如烟,争在朝夕,既不可反抗,只能顺应大势。”
“只要陛下在位,不可能放任河西任何一个家族有喘息的机会。”
肃王妃笑了笑,这本就不是她心中所愿,肃王在世之时尚且不反,更何况如今。
“关于世子被延期的文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与此同时,关于兰城之乱诸多武将的封赏也在来的路上。”
“不过,我倒是听说,关于你的封赏,还笼罩在朝堂之上。”
“而这,还有一人,也在朝议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余淮一纸诉状递进了五军都督府,在应天掀起了惊涛骇浪,京城多有传言,邓辉在陕西拥兵自重,排除异己,陕西两省上下数十万兵马,皆因邓辉一人而动。”
“悬而未决,尚有转圜之地。”
肃王妃轻轻笑谈,似笑非笑的对陈武强道:“郡主并非你陈氏不嫁,但是我思来想去,还是你陈家子弟最为合适。”
陈武强没有回话,这件事在他接到肃王妃来信之后,便已经商酌出对策。
现在他想听听,肃王妃究竟要干什么。
“郡主嫁给你陈氏子弟,不论年长,给我一个名字,我报于宗人府。”
“邓辉在三个月之内,从陕西都司的位置上调离。”
“我只要你一个承诺,护我肃王府,陈氏不灭,肃王府不倒。”
肃王妃极其严肃的盯着陈武强。
可这话让陈武强愣在了原地,眉宇紧锁的凝视着肃王妃。
邓辉是谁不用说都清楚,那就是朱棣悬在秦、庆、肃三王头顶上的一把刀,专为弹压亲王,肃清王府势力而来。
若是肃王府有能力将邓辉调走,早就调了,不用等到现在。
若是真的能将邓辉调走,不要说娶朱玉嫣了,就算是挑个陈氏子弟上门做赘婿,这个风险也是值得冒的。
“怎么,应不应?”
“我清楚邓辉与你们陈家的矛盾,这是联姻的条件。”
肃王妃笑吟吟的说道。
“为何是我们?”陈武强还是不相信。
是不相信肃王妃可以弄走邓辉。
“只有你们和关外王氏,处于尴尬的位置,其余人,皆是在卫国公西征之时归降,而你们和王氏,是在王爷就藩之后归降,这还是有区别的。”
“王氏未必一定要忠于大明,但你陈氏如今别无他路。”
肃王妃不答,只是非常认真的盯着陈武强。
此次她亲自前来,只想要一个答复,一个明确的答复。
天下藩王绝嗣的,发配的,夺爵的遍地都是,若是因为王爷身死肃王府落到秦藩那般连兰城都不能自由出入的地步,她不甘心。
“若是邓辉被调走,只要陈家还在,绝不容肃王府灭亡。”
陈武强干脆利落的做出了承诺。
其实,在肃王妃来信之后,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不过现在,这是一个更好的方向。
但他还是那句话,他想不出肃王妃用什么手段来调走邓辉。
邓辉不用说,如今权势惊人。
肃王府是完全没有这个能力的,剩下的就只有靠肃王妃娘家人。
阳湖孙氏!
但阳湖孙氏是清清楚楚的一笔账。
孙王妃和他五弟的妻子,均出自阳湖孙氏,孙继达之女,且庆王妃也是孙继达之女。
甚至于,孙继达还是与大明王朝开国元勋,配享太祖庙庭二十一功臣的燕山候孙兴祖为同祖父脉,相当亲密。
洪武三年孙兴祖战死三不剌川,太祖怀念备至,追封燕山候,配享通州常遇春祠,而这个时候,孙氏子弟被启用了数十人,孙继达便在这一批人中。
但是,这一批人的出身是有问题的,在蒙元时期,孙氏祖官拜元庭兵部尚书,孙氏子弟包括孙英,孙铿,孙嗣等这一片皆为元将,且在元末参与过镇压农民起义。
只有孙兴祖这一脉,迁居濠州,跟随了太祖起义,孙氏这才兴起。
也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孙继达靠着战功历任湖广都镇抚,后任凉州卫指挥同知。
肃王就藩时,恰逢蓝玉案的波及,太祖这才赐婚将孙继达之女许配给肃王。
其实这也是洪武后期太祖大批量废掉旧有功勋,扶持新功勋的背景下才有这一幕。
然而。
孙氏之路几经波折,孙兴祖长子孙格的路选错了,本为兵部尚书女婿,且先后承袭武德卫指挥使,都督佥使,右参将,洪武二十五年进兼太子太保。
但在建文帝时期,孙氏成为建文帝最坚实的支持者。
朱棣继位之后,若非看在肃王妃和庆王妃的份上,孙氏差点就被夷灭九族,也因为这一个选择,孙氏子弟近乎全灭。
甚至于在永乐八年,燕山候孙兴组的幼子孙升,被迫改姓姚姓,带着孙氏遁世隐居。
所以说。
肃王妃根本没有所谓的外戚。
能打探到京师的消息,依靠的还是宗人府的力量。
“既如此,不知陈家子弟中,何人为驸马?”
肃王妃却不在意这些,只是轻飘飘的询问一个结果。
“文字辈,行五,陈文志。”
“我六弟陈武善长子。”
陈武强没有拖沓,既然谈妥了,而且比他预期之中结果要好,自然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生子不易,育子更不易,成长更不易。
但凡存活率高点,陈家也就不是现在这般只有十三个男丁。
“好,那陈公便在此静候佳音,本宫希望,邓辉调离之时,便是陈府求亲之日。”
肃王妃更不犹豫,虽是口头应允,但已将此事视为板上钉钉之事。
起身。
告辞。
便离开了陈府。
“你都听到了!”
送别肃王妃,陈武强再回到凉亭之上,眉头紧锁的坐在了石桌旁,对着陈文强道。
“二伯!”陈文强起身微微拱手,又坐了下来,同样无比疑惑的回道:
“扳倒一个对朱棣忠心耿耿,还是朱棣亲自任命的都司,即便是潘家动手,怕是也要尽全力。”
“实在是想不到,肃王妃要如何扳倒邓辉。”
“宗人府不可能为了肃王府和朱棣作对。”
“肃王府更没有什么能力搬倒邓辉。”
“肃王府外戚就不用说了,肃王妃所在孙氏音讯全无,子女一子一女未嫁未娶。”
“即便是肃王妾夫人张氏也发力,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这就怪了!”
陈文强全程在凉亭外听着陈武强和肃王妃的谈话。
自己的母亲也是孙继达之女,对阳湖孙氏也是了解,很清楚肃王妃的背景。
所以,他已经将自己所有了解的消息都整理一遍了,也没有整理明白,肃王妃凭什么能把深受朱棣信任的邓辉调走。
“总归,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结果!”
“我们只需要拭目以待便可,以邓辉换一个肃王府驸马都尉,我们不亏!”
陈武强笑了笑,心中悬浮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一个,跟着,便踢了陈文强一脚道:“潘夫人也要离开了,你也去送送!”
说着,便来到了内宅。
陈文强后边尾随而至,便看到陈家一众女眷正和二伯母一起,送别潘明的正妻陆韶英。
“伯母,三小姐!”
陈文强跟着陈武强一起施礼。
“伯达无须客气,你与夫君乃亲友兄弟,即是夫君所命,自当谨从。”
陆韶英和陈武强一道。
陈文强自然而然的便走在了潘敏的身旁。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那天夜里相谈,记忆犹新,毕生难忘啊!”陈文强笑嘻嘻的问道。
“你要不怕被打,随时都可以来潘家来找我玩啊!”潘敏也笑嘻嘻的回道。
“会被打的很凶吗?”陈文强疑惑问道。
“那你的抗打能力如何,若是不错顶多就鼻青脸肿吧!”潘敏想了想回道。
“这么狠!”
“你放心,就算是要被打残废,我也会去潘家找你的。”陈文强一本正经道。
“别,你若是因我而受残疾之苦,反倒会让我愧见于你。”潘敏急忙摇头,道:“倒不如等你光耀九州再来找我,那时迎你的便不是恶言相向,而是举目艳羡。”
“再说了,我脸上也有光不是嘛。”
“那行吧,等我拿个状元郎回来,让你好好神气一番。”陈文强也是说笑道,“不过,你可得等我啊,不能养一池塘的鱼!”
“啥意思?”潘敏不解的扭头看向陈文强。
“字面意思啊!”陈文强偷笑道。
“哦,我就在养鱼,有金鱼,鲫鱼,鲤鱼,甚至还有白鲟呢!”潘敏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我于此中立道,知行合一!”
陈文强心中也是一惊,倒是真被惊艳,不过,他还是笑问道:“那不知三小姐,最喜欢这池塘里面的哪只鱼?”
“当然是……”潘敏张口便要说,却是说到一半,似有所悟,翻了一个白眼的娇嗔道:“哼,本小姐喜欢这池塘里最高贵的鱼!”
“如那草鱼,都被本小姐杀来吃肉了。”
陈文强呵呵一笑,跟了上去,道:“三小姐可听过鲫鱼跃龙门!”
“正所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潘敏不由停顿了下来,回头瞅着陈武强,似乎极为认真,许久,道:“好高骛远,再送你后一句,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潜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