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向这场大乱的始作俑者张辽，潘忠怒不可揭：
“这下你可是满意了？”
“和你说了，袁家经营凉州，虽是乡绅，绝不是内地那些地主乡绅可比。”
“在内地你可以肆无忌惮的捉拿欺压乡绅，无人敢反抗，可在这里，你那一套根本不管用。”
“若非你借着袁武不在凉州，袁家无人做主的机会，在你选择对袁家屠杀之时，你已经死在武威城了。”
“破阵，先登，斩将，夺旗，袁武获其中之二，能在罕东部落杀的七进七出的人物，你真当当年肃王府是靠着嘴皮子拿下的西域？”
“你张辽死不死不要紧，可逼着袁家造反，武威城被夺，凉州大乱，老子才是被问责的那个。”
潘忠是真的怒了。
太可恨了。
在回到凉州之后，在得知张辽的所作所为，他已经劝过张辽了。
若是仅仅将西北九大家族当做寻常乡绅豪门来处理，是要吃大亏的。
这些人，曾经掌控着肃王府八万兵马，是平定关西十三番的主力。
上到指挥使司，下到百户，在整整十七年的军权接替中，大量肃王府旧将被调离，免职，辞官，隐退。
可朝廷并没有解散这八万兵马，只是换了主将，主将再任命亲信掌各个千户所，以此形成了对河西兵马的控制。
但人家的底子还在啊，说句不好听的话，人家随时可以以武力夺兵权，之所以没有出问题，是因为肃王一步步退让，自解兵权，不闻不问，九大家族这才偃旗息鼓。
可这并不意味着九大家族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没有一代人的更替，是根本不可能消除九大家族对河西兵马影响力的。
尤其是，屯田兵多为就地征兵，这就更难消除九大家族的影响力。
“我怎么知道，袁武竟然仅凭一人之力，就可以在半日之内，裹挟一万乡野之民。”
“更是如此果断的背叛大明，短短两日便能席卷十万暴徒随行。”
张辽也是阵阵后怕的反驳。
心中不是个滋味，这样的结局是他被陈文强蛊惑到凉州动袁家所没有想到的。
袁家的嫡亲已经被他杀了一半，控制了一半，就剩去永泰镇的袁武，在他看来根本不可能掀起大乱。
“在江南，士族乡绅侵占百姓田地无所不用其极，跑到京城告状者不计其数。”
“可在这里，九大家族和这里的百姓同气连枝，分田与民，与民让利，不管是朝廷的赋税还是钱财取用，这里面有着你无法想象的人情。”
“这只是小乱，你该庆幸你没有给袁家上下窜连的时间，若不然，凉州这地方，人家只要扼守乌鞘岭，河西就不是现在这般局面。”
“除非，朝廷大规模的移民内迁，可西北本来人口就不多，内迁这里就要变成无人区，朝廷大规模在这里屯兵，没有任何意义。”
潘忠杀了张辽的心都有了，这一乱凉州今年春耕算是凉了大半。
仅仅两天的功夫，波及十几万百姓，乡里四五十个，武威城周围的百姓都流窜到了永昌，头皮发麻。
而他凉州卫，更是损失惨重，叛变了两个卫所，折损了近一千人。
更恐怖的是，甘州卫指挥使司方怀前来救援，还他娘的死了。
“驾！”
就在潘忠满腔怒火质问张辽中，后方一阵烟尘滚滚，一千余骑兵滚滚而来。
庄浪卫指挥佥使率一千骑兵前来增援，在见到烽火后第一时间赶来，可一路从武威跑到了永昌，又从永昌跑到了宣威，只剩四目张望宣威城头上的潘忠。
潘忠心中轻叹！
庄浪卫在兰城保卫战中骑兵损失七成，邓辉返回之时给庄浪卫留了五百骑兵，这才有千骑规模。
如今凉州卫也骨折，河西之上的防御越来越薄弱了。
可是，就在这宣威关外，还有瓦剌这个暂时被捋顺不知道什么时候反叛的外敌在。
若是让瓦剌知晓河西之上两大防守主力均兵力不足。
“不，或许瓦剌一定会知晓，凉州卫和庄浪卫损失惨重，凉州防守不足的消息。”
潘忠猛然目光骇然的盯着吞人沙漠戈壁，倒吸了一口凉气。
袁武的表现太果决了，半天起兵攻城，夜袭武威城未果立刻佯攻永昌，实际上就是奔着宣威关去的。
宣威关是永昌卫，凉州卫，镇番卫三卫在巴吉丹林沙漠边界的交接处，往北是镇番卫所在，已经踏进了沙漠，但宣威关往北两百里外，有绿洲，易居。
在宣威关往西北是无边沙漠，又被称为死亡之海。
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如果袁武攻下武威城，据守城池，以袁家的威望短时间内守住武威城不是问题。
拿不下武威城，第一时间北上。
这其中，细思极恐，不管是任何一种情况，都导向一个结果。
袁武和瓦剌有勾结。
袁武拿下武威城，瓦剌南下接应。
袁武拿不下武威城，遁入沙漠未必就是死路，极有可能会投敌叛国加入瓦剌部。
“你查到袁家私通外敌的证据了？”
潘忠眉头紧皱的质问张辽。
“铁证，袁家和克烈部的阿勒吧，撒合亦等部有往来，贩卖粮食给这些部落。”
张辽点头，既然他出手抄家灭族了，就不可能会以莫须有罪名行事。
必是铁证如山。
“那袁家和瓦剌呢？”潘忠追问，克烈部不用考虑，损失惨重，不可能再有能力南下。
可瓦剌不同。
瓦剌部想要穿过死亡沙海并未易事，可一旦穿过来，就是灾难。
况且，如今克烈部大败而归，各部落损失惨重，瓦剌若是先收复克烈部，再从秦川南下。
后果不堪设想。
“瓦剌，陛下上次北伐大败瓦剌，已经走向衰败，不仅向我大明俯首称臣，两年后阿鲁台趁机进攻瓦剌，瓦剌首领马哈木已死，还有什么威胁？”
“袁武若是去瓦剌，瓦剌会乖乖的将人押送回来。”
张辽猜到潘忠想问什么，自信回道。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大乱，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潘忠愁云满面的不再理会张辽，开始下令道：
“刘大能，你带足水干粮，率百骑入沙漠追踪，斥候关外一百里，遇风沙漫天返回，若无，水尽返回，守宣威关，每日一探，探至下月中旬。”
“刘洪，你立刻前往镇番卫面禀李指挥使，将凉州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并再三提醒，严防瓦剌和鞑靼部交界情况，若有瓦剌和克烈部发生刀兵之争，务必警醒，及时回讯。”
命令完，潘忠也不想和张辽多做纠缠，让各卫所兵回千户所，自己则带着亲兵前往肃州。
原肃王府府邸，如今陕西行都司都司府所在，将心中的不安向余淮禀明。
凉州不能再乱了。
昔日的河西四郡，敦煌，张掖，酒泉，武威皆在凉州之内，这里要是跟着秦川脚后跟再被瓦剌攻破，就真的要被捅破天了。
“九大家族！”
看着潘忠离开，张辽目光渐渐冰冷了下来，也不想再耽误下去，同样马不停蹄的返回武威城。
押解凉州知州，袁家袁山，袁启等十一人，返回兰城，准备回京师复命。
现在，西北九大家族，就剩下八大家族了。
袁家，除名！
除了凉州府所在武威周边，其他地方并没有乱。
其他诸如马，姚，索几家均无异动。
大功一件！
“自然，这袁武的武力值只在我之下，但其力量却在我之上，那一把短柄偃月刀重达五十二斤，砸下来臂力稍微弱点的兵器都握不住。”
“同样弃武从文，侄儿记得袁家被调去京城的是甘州后卫指挥使司袁从。”
“这里面就又是另一个故事了，这袁武其实比我年轻时候还要莽撞，且比其他将领都残暴。”
“要知道，这袁武可是拿到武将终极军功中的两个，破阵斩将，岂是无能之辈。
但是，当年袁武闯罕东军阵，无端斩指挥佥使祭旗壮军威，这也就罢了，后罕东部落兵败后要投降，袁武纵兵杀戮四十里，血流成河。
“被长兴侯军杖八十，只剩一口气，一身武艺基本废了大半，回家养伤到洪武末年，遇建文削藩后便再无复出。”
陈文强听着陈武强解释，顿时毛骨悚然，已经思绪天外了。
无法想象当年肃王府诸将究竟有多强。
忍不住的咂舌道：“那这未免也太恐怖了吧，袁武以伤残之躯一个照面斩杀指挥使司，难以想象巅峰之时究竟有多强。
不过，二伯，我咋感觉这长兴侯好像把河西诸将得罪遍了！”
陈武强笑了笑，道：“差不多吧，骄兵悍将被打过来了，我们是效忠肃王的，是肃王府的府将，不是长兴侯的私兵，与他何干，凭什么要听他的。
再说，征战关西是肃王主持，秦王援助，长兴侯却被太祖派来当监军，领大都督职，节制陕西诸卫，也就是一军双主帅，
再说，这长兴侯不看形势，仗着自己开国元勋，受太祖器重就想当然凌驾在肃王头上，我们当然对他不服气了。”
“呵呵呵！”陈武强顿了顿，呵呵嗤笑道：“至于说一个照面斩杀凉州卫指挥使司方怀，难道你就不能换个方向思考，是这方怀太弱了？”
“不止方怀啊，别人你不知道，潘忠你是接触过的，堂堂卫指挥使司，到现在还改不了大军冲锋躲在中后段的毛病。
石羊河被埋伏，但凡这潘忠勇武一点，以袁武那个时候的状态，只要抗住袁武第一波决死冲锋，一定可以活捉袁武。
我敢保证，在石羊河伏击潘忠的，不超过三千人，流民啊，跟着袁武一夜两天转战近三百里，怕是吹口气都能吹倒，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凉州之乱，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