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团烟花在另一个方向的空中爆开，炫目的色彩刺破阴沉的苍穹，哪怕只是瞬间，也让柳风吾眼中泛出了光芒。
一个本事再大的自己，孤立无援下对任何一丝外来的希望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明白北边和东边都已来人。
飞火令跟军令没有区别，不遵从怠慢者格杀勿论！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田心问。
柳风吾道：“我们只需再等一刻，然后我就带你出去。”
接连两批人没回去，山流肯定已经知道这里有问题，现在正有大批人从四面围过来，他甚至已能听到靴子踩在雨水里的声音。
他已经算过，外头院里各处隐藏的弩箭还能射七轮，至少可以挡住三四十个人。
于是柳风吾走到屋门口，又抽出一个小火焰筒，又像之前那样用火褶点燃朝空中发射，鲜艳夺目的烟花球在他瞳孔里闪烁，也把自己的确切方位告知了那座山上的部下。
然后他们立刻会用寒鸦传信让援兵里的先头部队知晓，一切都会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他对属下的忠诚和素养有信心。
撇开背景靠山不谈，上下级之间的娴熟配合加上高效的办事能力，正是东厂这个组织能长期傲行天下的两大主要因素。
柳风吾朝后退了几步，刚好让自己隐藏在别人完全看不见的阴影里，他刚停下，院墙外就亮了起来。
亮光闪烁不定，显然是大量的火把，对方已完全不隐蔽，也嗅到了里面的危险，不再派人进来。
柳风吾嘴角却又微微上扬了一下，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再过半刻工夫，主要人物都该汇集在院外了，到时候他想看看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这时他却听到田心在内屋叫他：“我有件事要问。”
柳风吾早已不担心这小女孩发声，就算她听见外面的人声忽然失控大喊大叫求救也没关系，所以他走回到内屋，道：“什么事？”
“我...不管如何我也只是个下人”田心嘟囔着道，“你确定老爷和夫人肯用他们的宝贝女儿来换一个下人？”
“不肯”柳风吾答道，“但去年你不止一次帮过田思思，她欠你很多人情，所以她肯，而且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直都很好，名义上虽是主仆其实跟亲姐妹一样，以她的脾性不会看着自己的妹妹死，是不是？”
田心挪了挪身子，咬着嘴唇道：“你怎么会知道去年的事？”
柳风吾淡淡道：“因为入赘田家，原本就是我给柳风骨出的主意。”
田心表情又惊讶：“你究竟是什么人？”
柳风吾道：“一个于公于私都不能放过田家的人。”
田心目光变得凝重，半晌才道：“小姐如果到了你手里，你打算对她怎样？”
柳风吾道：“这已不是你需要关心的，如果你想活下去，想见你的亲爹，最好和我配合不要耍花招。”
田心看上去还想再问，可屋外、确切说是院外，传来了人耳语的声音。
这么大的雨中，一般人绝对听不见远处的低语，但柳风吾可以。
“庄北已开始交手，他们来了四十七个人，有八个比较难对付，其中三个是原先七海里的。”
说话的人讲完这一句似乎就离开了，因为另一个人的声音又响起：“东面的人已靠得很近，大概四十人左右，包括西关姜氏兄弟和‘剃刀手’董憎。”
前后两个人显然都在报告，被禀报的人却没有出声，连个“知道了”都没说。
柳风吾有点好奇这个人会是谁，他早已查出山流的头头就是那个杨凡，已经被数百东厂部众牢牢堵在大名府杨家宅邸里。
然而他眉头一紧，突然想起田白石活着时曾说过那人去搬救兵了！
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这时“啪—”远处空中又爆开一团彩火花，这次是西面方向，柳风吾双眉又舒展，西边来的人里除了多名正在附近办案、当初由他一手提拔起来对自己绝对忠心的部下，应该还有同样以免罪为条件入东厂效力的“淮北双煞”高逡和蒋滕。
虽然过去一年多他一直在锦绣山庄冒充罗敬，但手里来自东厂的秘密情报从没断过，对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办什么事了如指掌，他粗略算了算，三个方向来的人有一百多个，其中武艺高强的大约四分之一，但绝对的顶尖高手却没有。
离得最近的他认为武功算得上顶尖的人物，除了下落不明的杨品，就只有在三百里外履行公务和他同为锦衣卫的从五品副千户向崇勋，可这人是田尔耕的心腹，会不会听调度赶过来还是问题。
虽然抗令可以诛杀，但东厂内部关系复杂，柳风吾对别人都可以下处死令，唯独难对这个人下手，何况如果自己这次败了，田尔耕几乎肯定会用向崇勋取代他。
他其实并不关心能不能为柳风骨报仇，只知道这次捞资本向上爬的良机绝不可错过，更不能输！
院门紧闭，不管外头的人是破门还是翻墙进来，都会有掣弩机照应，柳风吾却忽然又皱了皱眉，从对方的角度来讲“擒贼先擒王”，他们既已确定他在这里，还等什么？
云层里闪电亮起，随即一声惊雷，雷声过后，空中又升起爆开了一个彩烟花球，柳风吾即使在屋内，也能轻易听出那声音来自南面。
山庄南边几里外就是山区，大大小小十余座山岗，路也必须弯弯曲曲从山坳间穿过，所以来的人肯定会晚一点。
而且这一边来的人不会很多，可能只有十几个，里头没有真正的高手，可来了总比没来好。
况且这四面来到的只是第一批，之后两百里、三百里直至五百里外的人都会陆陆续续赶到，他们中会有好几个从江湖网罗武功比自己差不了多少的一等一高手，想到这里，柳风吾信心还是很足。
但就在这时，他听见屋子最里边的一个角落发出“咯”的一声，就好像有人正从下面上来！
柳风吾神经一下紧绷，去年他住进这里时，出于保险起见早就检查过每一寸地方，从未发现地下有问题。
“咯”，又是一声，“什么声音？”田心明显也听到了。
柳风吾瞬间又想起锦绣山庄地下通道网的传言，“好像...有人在下面...”田心嗓音已开始发颤。
柳风吾立刻把一根指头竖在嘴上示意她闭口，左右两耳已告知下面的人不止一个！
屋内并没有装置掣弩机，这时外屋某角落也传来同样的“咯”声，他终于明白院外的人在等什么了！
于是柳风吾过去将田心一把拉了起来，将反绑她双手的绳子松开一个绳头攥在手里，又一刀削断捆住她两脚的绳子，道：“一刻已过，你是生是死，马上就要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