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至正午的烈阳炙烤大地,尘埃弥漫在空中满是土味。
陈传手搭凉棚望着远处因为高温而扭曲的荒原,它还是那么一望无际看不到头。
陈传回头看了看,沙土、灌木,大差不差的景物,也已经分辨不出来时的路了。
陈传说道,“我们继续向前吧!”
仿佛没有被恶劣环境影响到的白雪葵,元气满满的举起手答道,“好!”
荒原之中除了他们四人仿佛再也没有了活物。
即将日暮。
陈传的嘴唇上因为干涸而皲裂。
他正想着一会若是再见不到人家的话,就干脆找个地方驻扎露营。
白日时候掩藏起的动物夜里总该行动起来了,稍微捕猎一些就够填饱肚子了。
他四下寻找可以驻扎场地的时候,忽然看到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了渺渺炊烟。
总算看到人家了!
陈传心神一松,他说道,“我们就去往那里投宿吧。”
白雪葵三个对陈传是又敬又怕。
白雪葵说道,“全凭师兄安排。”
陈传说道,“那就去这里问询一下吧。”
“咚!咚!咚!”
稻草搭顶,柴木捆绑而成的门扉不甚结实。
只见它随着陈传扣响的动作大幅度震颤,不光落下不少浮土,还连动小院的栅栏跟着吱嘎乱响。
“请问有人么?”陈传问道。
无人应答。
“咚!咚!咚!”
陈传又敲了一次。
这次小院里的泥屋缓慢开了,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弓身曲背几近九十度的老妪挪着碎步走了出来。
“你们!是谁啊!”她的语速很慢,但是声音很大。
陈传曾经见过一些耳背的老人说话方式大抵也是如此。
陈传怕她听不清,因此也朝着老妇人高声喊道,“您好!我们从后方的荒漠而来,路遇宝地想要借宿一夜!”
“什么?借什么?”老妇人依旧大声。
“借宿!”陈传大声道。
老妇人这功夫也挪着小碎步到了门扉旁,她这回听清楚了,自言自语重复着的同时,她也透过略显稀疏的栅栏看着外头的陈传四人。
她先是看了看陈传,后又看了看白雪葵,再是看了看玉京,最后目光才落到了最显眼的石元身上。
她望着这个比陈传还高了不止一头,身高至少十尺超过两米的石元。
她缓缓的摇了摇头,她说道,“屋里的炕放不下他。”
石元听到这话,硕大的独眼仿佛有些心虚的瞧向地面,他好似想要对陈传说些什么,但是却又欲言又止。
陈传与石元之间的白雪葵心思细腻,注意到了这一幕,只是眼前还有老妪这个外人,她也不好提醒大师兄什么。
陈传这边倒是从来没有放弃这三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半大孩子,在他看来这三个都是病人,都是需要照顾的对象。
不说不抛弃不放弃那样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但至少也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他们一下。
他与老妇人说道,“奶奶,我们就在您的院子里露宿一夜便好……”
陈传下意识舔了一下皲裂的嘴唇,他说道,“若是您这里有些多余的水能分予我等些许,那便是更好了。”
老妇人再一次审视了一遍四人。
哪怕就是白雪葵也都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老妪沉默了半晌终于说道,“好吧,你们进来吧。老妪我啊……也是许久没有见到人了……”
“吱嘎……”
木门缓慢地推开,那让人不适的开门声宛若指甲划过黑板。
陈传四人依次走入小院之中。
落日余晖下,小小一栋泥草屋炊烟渺渺。
篱笆内的地面,虽未铺就石板、卵石硬化,但是黄土的地面也已经夯实,脚踩过去质地坚硬且不会带起泥土。
房屋两侧还有作物耕种,陈传并不认识的植物郁郁葱葱,也不知那是日常食用的蔬菜,还是等待秋季收获果实。
陈传站在黄土地上回头说道,“我等就在这里过一夜吧。”
他率先席地而坐,石元与玉京也有样学样。
老妪说道,“我去端水……”
白雪葵说道,“嬷嬷,我来帮您。”
白雪葵小心翼翼双手捧着当做水瓢对半劈开的葫芦。
其中的盛着热水升腾蒸汽。
老妪四下搜寻,拿出了四枚形制各不相同的粗糙陶土杯子递给众人。
陈传捧着陶杯,先是润湿了嘴唇后又一点点喝着。
老妪在一旁看着。
陈传一杯水喝完,他当即大声说道,“万分感谢!”
老妇人说道,“一点水而已,没什么没什么。”
陈传这时继续问道,“您这家里只有您一人么?怎不见您的丈夫子女还有孙辈?”
老妇人闻言叹了口气,她说道,“都没了,都没了,只有我一个了。”
陈传心想,“我对这个世界还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雪葵她们也不知道更多。询问下这位老奶奶,多少能多知道一些。”
他问道,“这是为什么呢?您能讲给我们听听吗?”
老妪浑浊的双眼望向远方,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她说道,“我家本是此地老户,世代全凭种地和打猎为生……”
“三年前……”
老妇人摇了摇头,“不对,五年前……我老儿夜半归来,我儿与我家老头说他今天误入了个被杂草遮住的山洞之中……”
“洞中有石床石椅,还有宝石金银……”
“我家世代住在这里,二十里之内的一草一木都遇到过成百上千次,从没有过什么山洞。”
“我老头不信,我儿带他前去。”
“爷俩带回金银财宝数不胜数,爷俩喝酒开心,儿媳佩戴珠宝,孙儿把珍珠当泥丸来玩……”
“爷俩约定第二天继续去洞内找寻财宝,我说不要去了。”
“爷俩让我闭嘴,让我去地窖取酒……”
“怎料……”
老妇人望向远方的眼睛忽然流出泪水,她说道,“等我提酒回来,我老伴!我儿子!我儿媳!我大孙!全都死了……”
“儿媳佩戴的才不是什么珠宝项链,是腐臭的肠子!”
“我大孙子弹玩的才不是什么珍珠,是流脓的眼球!”
“我……我……我……”
老妇人不再言语,眼睛也不流泪了。
白雪葵闻言也感同身受,陷入悲伤。
只有陈传这时幽幽说道,“这就是你把头骨给我们当水杯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