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坐落在顶级富人区的办公楼，Han Hai的外表自然光鲜无比。
但如果你有资格踏进这栋二十年前建成的高楼，就会发现里面有些角落里隐隐蔓延出了腐败的气息。
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四十分钟，林历踏入了装修气派的一楼大厅。
抬头看了一眼大厅顶部繁复但没有一丝灰尘的水晶吊灯，他径直走向了接待台，轻轻敲了敲实木的台面，对正在埋头记录着什么的接待员温和地笑了笑。
“请帮我接通十七层海贸部秘书处的电话，谢谢。”
面容姣好的接待员说了句请稍等之后便拨通了电话，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
直到秘书处的人匆匆忙忙跑下来迎接林历，被要求记住每张访客外貌的接待员也没想起这位林先生的五官到底是什么模样。
“难道是太累了才会记不住吗？可今天是周一啊……”
“林次长，您来得刚好，孔理事刚刚到办公室。”
“次长？”
“是，您的资料已经传到了秘书处，工牌也已经送去制作，中午之前我会给您送来。”
在高丽，对上级的称呼是很严谨的事。比如孔乾佑，哪怕他作为孔氏嫡系，手中的权利是除了总经理以外的第一人，但由于他身上的名头只是理事，下级便只能称呼他为“孔理事”，而不能称呼为更高的“孔专务”或是“孔常务”。
而这个“次长”，相当于国内大部门的副部长，比他预想的秘书处的处长暨课长要高出一级。
职位提升是好事，但其中意味值得细细琢磨。按道理来说，一个同体量公司的分部秘书，跳槽之后升上一级倒也是无可厚非。
但问题是，这样半只脚踏入高层的职级会让他完全脱离日常的事务工作和部门的管理，这样明升暗贬的方式是林历所不愿意见到的。
但他对此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感受一下孔乾佑的态度在做打算。
“就是这里了，林次长。”秘书处的职员微微鞠躬，“孔理事有交代，要单独与您会面，因此我只能送到这里了，十分抱歉。”
“麻烦你了，”林历的目光扫过对方的胸牌，“朴秘书。”
在对方的目送中，林历敲响了理事办公室的门。
出乎意料地，从虚掩着的门后传来的是一道女声，
“进。”
一走进这间办公室，富丽堂皇的装饰让林历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头顶的水晶吊灯只比楼下大厅那盏小了一号，靠墙而立的资料柜都是描了金边的实木制成，脚下的地毯也是手工编织的风格，就连中央那张办公桌上，也摆满了各种价值不菲的工艺品。
此时阳光正好，没有拉窗帘的办公室里满是反射出的金灿灿的光芒，给人感觉颇为……庸俗。
一道纤瘦的背影站在落地窗前，此时正背手望向窗外。林历在脑海里翻找了一下孔乾佑的人际关系，微微向对方的背影低头问好：
“孔专务，您好。”
孔淑华，Han Hai海外贸易的常务理事，孔乾佑的侄女兼代理人。
窗边的女人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林历：
“林次长？”
“是。”
“喜欢这个称呼吗？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改一改。林部长听起来似乎更顺耳些。”
“您说笑了。”林历微微低着头看向地面，避免直视对方，心里则开始归纳刚刚短暂一瞥所得到的结论。
按照出国前收到的资料上说的，她今年已经快五十岁，勉强称得上一句正值壮年。但她手部的皮肤很细嫩，虽然由于逆光的情况看不清脸部细节，但应该没有化很浓的妆。
她的风格应该偏向简朴直率，与喜欢奢华事物的孔乾佑截然不同。
但此前Han Hai刚经历过一阵人事变动，孔乾佑退位让贤，把象征着自身权利的专务名头亲手交给了嫡亲侄女。
对于没有后代的他来说，此举无疑是在宣告孔淑华就是他所选择的那位继承人。
来高丽前，钱小深在给他Han Hai的资料时曾经特意提醒过他，不要过多接触孔氏的其它人，因为财阀内部的关系太过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踩进大坑。
但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林历告辞离开，作为一枚过河卒，他只能硬着头皮向前拱去，至多能够有些左右摇摆的空间。
走神的时间不过一瞬，女人淡漠的声音便已经再度响起：
“我不喜欢这个回答。你这是把问题抛回给我吗？林次长？”
没有弯弯绕绕，甚至没有表面的客套，这位以铁血手腕著称的女强人借着一个不算理由的借口骤然发难。
用正常人的逻辑来理解上司的想法无异于是缘木求鱼，来之前早就做好充足准备的林历微微一笑，他抬起头来，平静地回答道：
“重要的并非是我的感受，专务，而是您的需要。”
话语里挑不出错误，甚至内含了一丝谄媚，但那张明明微笑着的脸却让孔淑华恍惚间感受到了某种威胁。
一时间，屋子里沉默了下来。
最后孔淑华转身走向了办公桌，
“坐下吧，林次长。”
“谢谢。”
“林次长找好住的地方了吗？附近的房源比较紧张，要提前准备才是。”
第一波的试探过后，孔淑华转变了试探的方式。林历正襟危坐，恭谨地回答着对方。
……
没什么营养的寒暄过后，孔淑华按响了办公桌上的通知铃，刚刚接林历上来的朴秘书送来了一壶温度刚好的热茶。
倒好茶水之后，朴秘书便弯腰倒退着离开了办公室，走之前还拉上了窗帘，打开了屋顶的吊灯。
林历捧着茶杯轻啜一口，确认这茶的苦味散去较慢之后便放下了茶杯，静等着重头戏的来临。
但桌子对面的孔淑华迟迟没有开口的意思——从她拿到林历的资料以后已经有一周多了，但她仍未想好如何安排这个年轻的华夏人。
如果只是普通的跳槽，以林历的资历和年龄甚至没有让她单独见面的资格。
但这个温和礼貌的男人背后还有一只蠢蠢欲动的庞然大物，这就不得不让她谨慎地做出决定。
更何况，今天早上她还接到了某个来自江南区的电话，内容是请求——但也可以理解成某种告知及威胁。
烫手山芋，名副其实。孔淑华心里暗暗埋怨起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叔父来，本该由他处理的问题却被半强制地移交过来，才造成了目前的局面。
叔父……今天早上接到的电话里的那人，也自称是林历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