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大亮,雨雾蒙蒙,覆盖在一片寂静的瓦片红砖之上。
我挽起纱帘,透过一扇小窗,看着院落后门的山林小道。有几个老妇人带着防护口罩,手提着小包大包的东西……云雾缭绕,缠贯她们的周身,我看不清,便叹了口气,放下纱帘。
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要过多久。
我的房门开着,外头阴沉沉,透着些许凉意,风轻轻的一刮,我就不禁打颤。
天总下着毛毛细雨,偶尔下大,我坐在床沿边,静静的听着屋外的雨声,不知何时,细细的低音传到我的耳边,我听不清,太多太多了,密密麻麻的,密密麻麻的。
我的嗓子眼一紧,总算是忍不住站起来,慢慢的走到门边,突然,朝我这边冲进来一个人,原来是他!可是他!?
他冲进来,没有任何防备地,我手脚慌乱,不小心触摸上他的背,出乎意料的,他的背不是被雨水打湿的冰凉,取而代之的是似我心脏般滚烫,似我思绪互相牵扯般黏稠的。
我依稀听见他说,“外面不安全,别出去,好好待着。”
看着他盘腿坐在我的床上,背对着我,洁白的被褥上不一会就染上了斑斑点点的红色,我轻轻的替他擦拭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粉末状的药物撒了一次又一次,可是他的鲜血流不止,像火山口汩汩的泉,烫的我手部发麻,传入神经中慢慢增强。
我试图和他搭话,问他一些外面的情况,可是他的态度冷冷的,但又感觉热热的。他不想让我知道太多,我明白的,我明白。
昏暗的卧室里仅靠一点灯光照亮,我拿出一件新的衣服给他穿上,雨水混着泥污的一件衣服已被我丢弃。他最喜干净,可白色依然沾上了血渍。
他转过身来握着我的手,一股温暖的怀抱笼罩在我的身上,就那么一瞬,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追随着他的脚步,走到门边,“要小心,要小心。”
我不踏出这门一步,就望着他的背影消失,黑夜和白天一样,已然让人分不清。
我知道外面有多危险,我知道的,可他不知道。
又是一天吗?可是我还是分不清,所有的一切已经没有区别。
整个院子都断电了,一个老妇人拿着点燃的蜡烛放进我的房间,我看不清她的模样,只看见她朝我深深的点了一个头,背部下垂。
我依然坐在床沿边,静静的,她走到我的面前,交给我一样东西,我看不清楚,挥挥手,示意她走。
我静静的等待,大门敞开着,凉凉的风轻轻吹拂,吹过我的脸颊,扬起我的发,传到纱帘后的窗上。
房屋四处的口子,一霎间,全部打开,我坐在床沿边,感受着四处蔓延至我全身的冷气,云雾低垂,随着它的所到之处飘进,飘近,慢慢的飘到我的眼前,我不敢看,它伸手狠戾的掐着我的脖颈,余光中是一只秀长惨白的手,想是致我于死地,可却又悄悄卸力,它不说话,可我又明白,它不说,我也明白。
幽幽的房屋里,唯一的一支烛火也燃烧殆尽,我的周身陷入永无止境的黑暗,它放下手,静静的。
我说,“你要怎样才会放过他?”
静静的,它不回答我,慢慢的,它又靠近我。
黑暗四处流浪,无定处,我的心脏疯狂跳动,震响整个躯体。一声惊雷从黑夜中劈下来,金灿灿的光将天际拉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从我床沿边的窗口中闪现,借着那一点光亮,好奇心使劲作祟,我微微抬头,恐惧漫漫,溢进光亮中。
黑暗再一次袭来,大雨倾盆而下,雷声轰隆隆的作响,掩盖着我的心脏跳动,它开口说话,冰冷的触感在我的手心传来,酥麻麻的感觉麻痹大脑。
“离开他。”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凉凉的湿气传达脚底,我看不见它,也不想看见。
敞开的大门渐渐清晰,烛火突然亮起,房屋四处的口子紧闭,一袭白色出现在眼眶中,屋外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云雾弥漫在空气里,欲飘欲落。
我终于站起身,衣摆撩拨着云雾,我们仅隔着一步的距离,它没有退后,我也没有靠近。
它好像要说话,可是始终没有发声,再也没有酥麻麻的感觉。我渐渐失去温度,云雾环绕着我,小心翼翼的触碰着我。
我低哑,颤抖着嗓音。
“好。”
它来的安静,去的安静。
带走烛火的光,我的周遭恢复黑暗,房屋四处的口子开开合合,云雾夹杂着寒风呼啸,我没有听见,它的欢乐。
我站在大门外,看向前方,眼眶湿润,左眼流下一滴泪,清澈透亮,滴在我的心里,走过每一个细胞,粉碎所有记忆,展现无尽环转的波纹。
我突然惊醒,脑袋猛的一抬,手紧紧抓住被子,睁开眼睛,还是一片黑暗,环顾四周。
还好,还好,我还在,只是个梦,是个梦。
我靠在床头,看着周围,同学们都还在,可惜已是深夜,看着外头的天,不是梦里那样的灰暗。
我下床,不弄出一点声响,悄悄打开门,又关上。走到走廊上,刚抬头,深蓝色的夜空中一点荧光飘到我的耳边,我来不及闪躲,酥麻麻的感觉已经传达心底,我想到了他,也想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