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许先国好几次忍不住,想要拿出自己的烟杆抽上一口。
但是最后都忍了下来。
哪怕春晓看见,让他只管抽,他也只是摆手摇头。
再一次放下了烟杆,许先国终于开了口。
“别的道理我不是太懂,但有一点我知道。这是我们牛村,是我们蒲县的机会。
如果我们的耙耙柑,能够在这次国际展销会上拿大奖,那就真的是一炮打响了名头。
到时候人们一提起耙耙柑,第一个想到的就会是蒲县,是我们牛村!
这也是你们两个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
现在机会摆在了我们的面前,我们一定要抓住!
等过完年,杨欣你和春晓,就带着耙耙柑带着人,去羊城参加这个国际展销会,一定要给我们牛村,拿个奖回来!
我留在家里面,给你们做好后勤工作。”
“好。”杨欣点头应道。
“这几日,我先带着人,在村子里面把优品柑橘找出来标记好,免得被卖掉了。这一次去羊城,我们一定要打响名头,让蒲县、牛村的名字,在业界打响。”
春晓怕他压力太大,适时地降压:
“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就算最后没有拿到奖,能够参加这种国际级的水果展销会,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学习机会。这次不行,下次再上!”
杨欣笑了起来,打趣地说:“你这都还没有去参加评比呢,怎么就开始泄气了?”
春晓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这是泄气吗?我还不是怕你压力太大,承受不住。不过看你这副模样,应该是没有这样的问题了!”
杨欣用力的点了点头:“我对咱们的耙耙柑有信心!
自从我们引种了耙耙柑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择优培育,改良口感。
我相信在这次的国际水果展销会上,我们的耙耙柑,一定能够一鸣惊人,让世人都知道,在西南,在蒲县,在牛村,还有这样一批高品质的柑橘!”
“好,说得好,非常好。”
许先国哈哈大笑,额头上的褶子在这一刻都舒展了不少,整个人仿佛瞬间年轻了好些岁数。
“那我就在牛村,等着你们的捷报传回了……咳咳咳。”
或许是笑的太过激烈,许先国到了最后,爆发出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吓得杨欣和春晓一个给他接水,一个帮他拍背,等他缓过劲来后,连问他是怎么了。
“没事。”
许先国摆了摆手,让他们不用担心。
“刚才笑的太高兴,被口水给呛住了……嗯,最近天气寒,还有点儿小感冒,问题不大,不用担心。”
末了,似乎是怕杨欣和春晓不信他的话,他还哼哧哼哧的说:“怎么,你们不信?那就下田去比比,看我们谁的农活做得好。”
杨欣和春晓对视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却是想起了当初许先国也是这般的逞能和不服老。
数年过去了,这位老村书还是一如既往。
他们笑着说:“行行行,知道你老当益壮,身体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还好,可以了吧?不过再好的身体,也得注意健康。”
之后的几日,杨欣和春晓又在村子里面忙了起来,丝毫没有因为春节将至,就有所放松。
本来今年的春节,春晓是打算要回家几天的,也因为牛村耙耙柑要去参加国际展销会,要去评奖的事情,取消了这个安排。
同时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被谁给传了出去,很快牛村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耙耙柑会去羊城参加国际水果展销会,还会去冲击奖项。
于是纷纷找到了杨欣、春晓和许先国。
有主动请缨,要拿出自家果园里面最优品的耙耙柑,送去参展的。
有询问要不要随从,他们可以跟着一块儿去羊城打下手。
还有询问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
这副众志成城的景象,让杨欣、春晓两人大受震撼,也让许先国感叹不已,说是这一幕多少年没有看见了。
就连前来采购耙耙柑的水果商人们,也听说了这个事情。
他们都很支持牛村的耙耙柑去参展评奖。
牛村的耙耙柑要是打响了名气,对于他们而言也是有好处的。都给杨欣、春晓他们鼓劲加油,让他们一定要拿回个奖项。
这个春节,就在这种紧张、期待而又繁忙的节奏中度过了。
春节刚过没几天,杨欣和春晓,还有另外一个村委会的干部,以及村里面曾经到过羊城打工的几个年轻人,便带着参展参评的耙耙柑上了路。
这一次村里面的人,不仅是将他们送到了村口,还一路送了很远很远也不肯回去。
杨欣降下车窗,探出头,朝着身后送行的村民们连连挥手:
“回去吧,都回去吧,你们不回去,我们也不好走快,万一因此错过了火车,没能赶上,那就糟糕了。”
听到这话,不少村民都停了下来,生怕因为自己,影响到杨欣他们赶火车。
要是因为赶不上火车,耽误了参展参评,那就不好了,而他们都将成为牛村的罪人。
就连许先国也在这个时候开了口,让大伙儿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便是回到家里,等着杨欣、春晓他们,从羊城那边传回好消息。
人群终于散了,杨欣和春晓等人这才坐着车下山。
虽然他们身上没有背着什么东西,可是在这一刻,都感觉肩头沉甸甸的。
他们知道,他们虽然没有背负着有形的东西,却背负上了村民们无形的期待。不过他们有信心,这份沉甸甸的期待并不会压垮他们,只会让他们更加努力地前行。
众人坐着车下了山,先到了镇里。他们要去羊城参加国际水果展销会,还要去冲奖的事情,不仅是在牛村里面传遍,同样也被镇里、县里知晓。
这一次他们下山的车,就是县里面帮着安排的。
同时县里的几个相关部门,还派了人过来,要陪着杨欣、春晓他们一同去往羊城,给他们打下手帮忙,协助他们做好这件事情。
牛村的耙耙柑,要是真的能够在这种国际级的水果展销会上面拿奖,那么不仅是牛村的荣誉,同样也是镇里、县里的荣誉。从上到下,自然都很重视。
也全靠了县里相关部门和领导的协调与安排,否则年后这段时间,想要买到去羊城的火车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实在出发之前,杨欣和春晓也有考虑过租个车,一路开着过去。
但是从牛村到羊城,路途遥远,且不说租车的花费,这个年头高速还不完善,走大件路的话,等开到羊城,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万一路上再出点儿什么事,把他们带去参展参评的耙耙柑给磕了碰了,岂不是糟糕?
所以在一番商量后,他们最终决定,还是坐火车去比较好。虽然时间也久,可是途中能够平稳些,不会磕碰到耙耙柑。
在镇上与县里派的人汇合,又与相关领导见了一面,听了些勉励和鼓励的话,杨欣和春晓他们方才继续出发,赶往了省城的火车站。
县里面虽然有个车站,但那是跑货运的,没有客车经过,而且去羊城的火车,也不会从蒲县过,所以还得去省城才行。
到了省城的火车站,映入眼帘的,是乌压压的一片人潮。
现在正值年后,许多回老家过完了年的人,都想着趁早返回城市,好谋求到一个好活路,多赚点儿钱。
在省城的火车站这里,不仅有在售票窗口排着长队买票的人,也有在站前广场上面席地而坐,甚至是打地铺休息、等待着上火车的人。
此外还有许多摆着个纸牌,上面写着‘瓦工’、‘泥工’、‘电工’等等字样,等着找工作的人。
“把身上的钱包捂好了。”
之前去过羊城打工的村民,对于这样的场景非常熟悉,小声的提醒了杨欣、春晓等人几句。
这年头的监控摄像头没有那么多,在鱼龙混杂的火车站附近,小偷小摸很多,不少出去打工的人,都有在这里被偷、被骗过。
杨欣和春晓在听了这个村民的话后,并没有捂着钱包,因为他们早就把钱贴身贴胸口藏好了,只是抱紧了那一箱箱装好的耙耙柑。
生怕人多了,会把这些耙耙柑给挤到碰到。虽然他们早就料到了人多的情况,在箱子里面又加了筐子,用来保护耙耙柑,可还是不放心。
直到进了火车站,等了许久,终于验票登上了火车,杨欣和春晓等人依旧没有放松。
他们把耙耙柑的箱子,在行李架和座位下方小心放好,一路都盯着,生怕有人不小心,把他们的耙耙柑给伤到。
那份重视的模样和紧张的表情,仿佛箱子里面放着的,不是耙耙柑,而是其它什么值钱的东西一样。
这年头没有什么动车,不过有县里面帮忙,杨欣和春晓他们倒是买到了特快列车。
可说是特快,从省城到羊城,也要数十个小时才能到。
又因为车票紧张,众人也没能买到卧铺票,都是坐票,只能硬挺着枯坐数十个小时,坐到羊城去。
节后的火车里面人满为患,挤的跟个沙丁鱼罐头差不多,什么样的气味都有,让空气显得很闷。
不过相比起一些没有买到座位的人,杨欣和春晓他们已经算是很好了,至少在困了的时候,能够靠着座位稍微眯一会儿。
不过坐的久了,人还是遭不住,得要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才行。
这年头出远门,纯粹就是一种折磨。要不是为了生活,谁又愿意在刚刚过完了年,就抛下亲人,出门受这样的苦呢?
火车在铁轨上,咣当咣当晃悠了数十个小时,总算是到达了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