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她的秘密

沈香引借着月光,左手用绢帕按着鹤冲天肩膀上的伤口,右手稳稳一寸一寸拔出弩箭。

血肉外翻,鹤冲天身躯微颤,一声没吭,就低眸看着她。

冷白的皮肤上蔓延下一条暗黑色血迹,隐隐有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黑色微粒,里面还真有东西。

亏得鹤冲天的臂膀坚硬厚实,伤口不深,但也耽搁不得。

要赶紧带他回去解蛊,但是现在出去,外面说不准有什么埋伏。

“我出去会会这个孙子,你等着。”沈香引把绢帕按在伤口上,站起身朝洞口外探查。

外面一片静谧,她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一路找,终于在一片山顶投射到地面的阴影上,看到一个拉长的人影。

全黑的身影居高临下,刘则就站在那,在山壁之上。

戴着白口罩,压低渔夫帽。

“你养出这么个玩意儿要干什么?!”沈香引说着向上攀爬。

“沈香引。”他故意压着嗓子用喉咙震动出难辨的声音。

“叫你姑奶奶做什么?”

“终于又见到你了,未来主宰选中的人,真好奇啊,你有什么特别之处?”

沈香引一怔,若说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她深藏的秘密。

难以启齿无法触碰,也是她绝望人生的祸根!

还有,什么叫“又”?他以前见过她?

沈香引身手敏捷,很快攀到岩壁上,和刘则相对而立。

“如果我没有杀沈月英,你会不会和我们对立?”刘则忌惮她,后退了几步。

“你们?还有谁?!”

“回答我,会不会?”

“不会,我嫌你们恶心!”话音落,沈香引捏着长针,飞掷向刘则。

他偏身躲过,不算轻松,“你不能杀我!我知道你好多事!”

“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对这东西过敏!”猝不及防刘则洒出一把豆蔻粉。

沈香引后翻着躲避,还是吸入不少,连连打着喷嚏,都要站不直了。

“阿嚏——”

“阿嚏——”

她有些睁不开眼。

不对,刘则在这里和她废话周旋,要干什么?

“滴——滴——”机械的声音藏在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后。

沈香引转头看向刚出来的山洞口,交替闪烁的红绿光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

汗毛直立,拔腿往山洞跑。

“喂!别走啊!不想知道沈月英在哪吗?”

她识破了刘则的拖延,咬咬牙加快脚步。

身后传来刘则傲睨的声音:“你就看着吧,最黑暗的时刻,出现在黎明之前!”

……

沈香引飞身扑进山洞的瞬间,扯下脖子上的丝巾掷在身后,轰隆隆的爆炸声响起,巨石破裂,山洞倒塌。

晚一秒,她都进不来。

她顾不上回头看洞口坍塌的情况,直冲鹤冲天身上扑。

鹤冲天此时意识有些不清明,伤口深处噬心的痒,让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挠。

正对抗着自己的冲动,突然被冲撞了满怀的软。

下一秒,冰冷修长的五指盖住他的头顶,揽着他侧贴入怀中,面前细腻手臂包裹着绒毛袖口扫着鼻梁和嘴唇。

外面的山洞震动,崩塌,他被沈香引牢牢挡在安全的地方。

头顶一块大石跌落,沈香引抬头看,巨石快速向她砸来,她没有躲。

紧闭双眼,浑身发抖。

垂直落下的巨石砸到她的后背上,她低吟了一下没有动,也动不了。

嘴角静静溢出鲜血,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顺着指尖流到鹤冲天的后脖颈上。

一滴一滴……

待到山洞的崩塌静止,沈香引抽身滑落,手绕到后面摸了摸,一个血窟窿。

好疼,钻心刺骨,无法呼吸。

“嘶——”沈香引痛出一层薄汗,再看鹤冲天,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费力抬手摸摸他的额头,已经发热。

沈香引目光落到他肩膀的伤口,没再犹豫,伸出脑袋贴了上去。

这鬼地方什么都没有,她没别的办法。

……

鹤冲天醒来的时候,山洞中的氧气已经变得稀薄。

旁边沈香引脸色苍白,口中溢出的血浸满前衣,半眯的眸光里死寂一片。

而他自己的伤口,比之前要大了许多,但是不再有异样的奇痒。

“沈香引?”鹤冲天声音有些哑。

她嗯了一声,还活着。

但是面无表情,声音黏黏的一点情绪都没有:“我已经用小刀在你伤口上划了个十字,再把烂肉刮掉,蛊虫什么的,火一烧,不过你也没完全好,出去还得处理,不然照样得挂。”

鹤冲天呵了一声,她是怎么下得了这个手,又用最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来的?

不过,半睡半醒间,他没觉得疼,只感觉到温凉柔软的唇瓣湿濡的触感。

“你哪受伤了?”他问。

沈香引摇摇头,垂眸蹙起眉心。

她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此刻,后背血肉正疯狂生长。

那是一幕可怖景象,她自己都不敢去窥探。

她的秘密,不会告诉任何人,要一直隐藏下去的秘密。

是:她不会死。

她是长生的。

她讨厌濒死的时刻,好像一切都将结束。

回顾漫长一生的跑马灯,那些忘不掉的脸,回不去的地方,全部清清楚楚过一遍。

然后再像个怪物,被记忆垂累着继续活下去,在这个不停重复别离和飘零的人间。

闭上眼是噩梦,睁开眼是孤苦。

骨头嘎嘣一声,眼前一黑,这是最痛的一步。

鹤冲天听到声,直起身子,“哪断了?我看看。”

“别过来!”沈香引脊背扭曲使不上力,手脚并用挡着鹤冲天俯过来的身子。

“哪断了?”他还问,大手捉着沈香引虚弱的两只纤纤手腕。

沈香引惊恐地乱蹬着,后背躲着他,喉咙挤出呜咽声:“关你什么事?能滚远点吗!”

鹤冲天莫名其妙,他难得关心别人,“又犯什么毛病?”

“嘘……”她虚弱的闭上眼睛,疼到没有力气说话。

看她眼角滚滚落下的泪珠,鹤冲天也不再问。

但是判定她可能快死了,她这模样,八成是脊柱断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先别睡,给我讲讲。”

沈香引迷迷糊糊颠三倒四,用气音说了事情大概。

“所以你为了回来救我,让那个男的跑了?”

“不用感激,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你挡一下,我还一下。”

鹤冲天顿了顿:“到底伤哪了,我看看。”大手刚搭在她肩膀上,立刻被重重甩开。

他从来没有在沈香引的眼睛里看到过这种惶恐无措。

“鹤冲天。”沈香引突然说,像要交代遗言。

漏下来的阳光洒在她的眸子上,照得瞳孔有些透明。

“说。”他挪开视线不看这眼睛。

“待会儿出去了,你最想做什么?”

“能出去再说。”

还说什么出去,她活不成了,好歹相识一场,心里不太舒服。

沈香引气音虚虚的“别这么悲观。”

“那就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你呢?”抬眼,眸光温和。

沈香引转过脸,扯到快要愈合伤口,“嘶——”的一声,语气轻浮:“抱着你好好睡一觉。”

鹤冲天嘁了一声,“有完没完?”

沈香引不置可否,缓缓靠了过来,枕到他结实宽阔的肩膀上。

鹤冲天趁机朝她后背看过去,大片擦破的旗袍下,雪白嫩滑的皮肤,一点伤都没有。

装的?!

下一秒,用力推开她:“沈香引,合作归合作,别的……”

沈香引轻声但是倔强的打断:“我偏要想!”

她又活了下来。

肆无忌惮且迫不及待想给自己找点乐子,找点有趣的盼头。

以此维持作为一个“正常人”的秩序。

鹤冲天这把火,她就觉得挺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