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林森照常来到学校,手中还有出门的时候姥姥给的果汁。
“小林子,快把你的作业给朕呈上来。”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响起来。它来自离林森座位遥远的对角线另一头,一个身材略有些瘦小的男生看着他,这是林森的表哥,虽然是表哥,但其实两人同岁,这位表哥比林森大了将近3个月,不过嘛,大三个月也是哥哥,于是这表哥仍是十分尽职的抄着林森的作业,履行表哥的职责。
林森没作声,但也只停顿了几秒钟,又转过头带着懒洋洋的笑,说到,“你抄作业还不自己来拿。”
“得嘞!”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
紧接着,这人快速的向林森的座位跑来,脚上崭新的NIKE和林森已经磨得有些破损的安踏对比鲜明。拿过林森的作业,这男生的狡黠笑容中透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打量。
林森把作业递给他之后就迅速转身,并未分给这位表哥多余的眼神。
上课了,林森是化学课代表,化学老师是个身材微胖的男老师,走的时候摇摇摆摆,外八字的脚也总是向前一摇一晃的。林森跟在后面,手上抱着一摞练习册,随便分给前面的几位同学,几个人开始分发作业。
林森先发完了作业,回到座位上坐下。刚理了一下校服下摆,他的作业就被递到了面前。林森接过来,顺着作业递过来的方向看过去,说了一句谢谢。
女生的脸有点红,是上次在球场递给他水的女生,林森记得,于是笑了一下。女生的脸好像一下子上了腮红,明亮眼睛上蒙了一层水波,层层涟漪把眼中的光芒散开了,水面瞬时变得好像丝绸。虽然不见原来的清澈,但是多了一层柔软的亮片,让人挪不开视线。
林森被这片刻的光亮晃了下神,但是迅速的回过神来,向女生致谢后,有点不自然的摸了下鼻子。女孩子的唇角已然变成了弯月,眼神却及时的从林森身上撤回,人也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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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节体育课结束了,熹熹回到了教室,擦了擦汗之后,开始收拾书包。今天回去之后还有很多作业要做,还要拿姑姑吃的药。熹熹打算先去药店拿药,她低头检查了药物清单,放进书包里,走出教室。
马上要出教学楼的时候,熹熹漫无目的地看向四周,看到了那面巨大的展览墙,这面墙上挂着上周展出的手抄报优秀作品,有关于环境的,动画片的,农业的,画面丰富,色彩斑斓。可是左下角有一个手抄报被人撕掉了,只留下了一个长边不太整齐的直角三角形。
熹熹突然脚步慢了下来,她向着那个明显的缺憾走去。
果然是我的,熹熹走进之后确认了。她一时似乎连愤怒都没有,是绝望,是无尽的绝望。这面墙上所有的色彩还是那么鲜艳,外面下午5点的太阳也是一如既往的耀眼,但是熹熹的眼睛里只是灰色,大雾茫茫看不到任何方向的灰色,黑夜里拼命奔跑看不到尽头的灰色,坠入大海里不停挣扎却仍然敌不过海水灌入口鼻的灰色。
“你的手抄报是复印的吧,这么好看我拿回家学习一下你不介意吧?”说话的人笑嘻嘻的,可这声音让熹熹浑身发抖。
她转过来,手攥成了拳头,但是笑了,“我先回家了。”
后面传来了哈哈哈的声音,是笑她不敢反抗的胆小,还是笑她不自量力的逃避。还好此时的阳光还带着一丝温度,熹熹的肩膀丝毫不敢放松,马不停蹄的往药店赶去。
“李阿姨”熹熹叫着,一个穿着白大褂,已经有了些白头发的女人转过身来,她的年纪到并不很大,可能是白头发长得比较早,这人也不十分在意,只是很和气的笑着。
“熹熹来了,还是拿之前的药吗?”
“是的,这次还多了一个。”熹熹拿出单子,递给李阿姨。
她扶了扶眼镜,仔细的上下看了看单子,朝熹熹笑了笑。
“等着啊,我去给你拿。”
“好的,李阿姨。”
“门口有半盒饼干,你饿了就拿点吃,记得洗一下手。”
李阿姨的声音时大时小,不甚清楚,应该是在药房里转悠着找药。
熹熹在靠近门口的桌子上看到一盒打开的饼干,旁边还有一些瓜子壳。熹熹从饼干盒里拿出一块,是很久没吃过的,3+2,柠檬口味的,酸酸甜甜。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可是眼神还是深沉的,悲伤的,不属于一个少女的。
片刻,李阿姨拿来了药,熹熹仔细的核对完之后,和李阿姨笑着说,“谢谢阿姨,那我先回去了。”
李阿姨也笑了,“每次都这么仔细,你姑姑真是教的好。”
熹熹一向是面对夸奖就会手足无措的人,只好笑着摆了摆手,转身走出药店。
路边的面包店散发着迷人的灯光,当然这迷人是只对小朋友和熹熹而言。小朋友是因还未见识过这灯光下的浓郁味道,而熹熹则是很少见到这么暖色的灯光和目光。
熹熹的记忆里,北方的城市是昏暗的,灰色的,和明朗无关的。所有的树都好像收起了颜色,变得模糊,只觉得是用很粗的马克笔在路边的空气中划了一道道灰棕色的,不太笔直的竖线。
没落雪的时候,城市在下午5点就开启路灯。每个人也模糊,只能看到一些轮廓在路上行走,并不看得清具体的模样。
此时还是夏秋之交,树的影子多了些深浅不同的黑色。路灯透过叶子,让深浅的黑色中多了一些星光似的黄色。如果用油画来描述这个没人在意的场景,可能会比语言更加充盈。
这家药店正好在一个十字路口,熹熹有两条路都可以走回家,这次她选了近的那一条,因为要早点把药拿回去。却没想到这家面包店能迸发出如此惊人的,幻梦般的生命力。
对,是生命力。熹熹好像受到什么感召,慢慢的走近,却又不敢靠的太近。只能在灯光照得到的边缘站立。
终于,这个时候的大脑空了,只有这束灯光和面包的香气充盈着。熹熹贪婪的让自己沉浸在这令她驻足观看温暖的具象化表现中。很快,她就离开了这里,和其他的轮廓一样,急匆匆的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