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飞贼!”
“他们来做什么?”
“他们是跟你们同一天出发的,不过他们穷,一路上耽搁不少时间,要不是昨日在城中看到他们,差点以为他们不是来这边的。”
“他们是跟着我们来的?张和颜年纪轻,对剑庄的敌意来自她幕后的人。可是跟着我们,他们能得到什么?”
小鸢也无奈:“他们行事随意,很多时候有些猜不透。不过冉家的事发生后,在抹黑剑庄这事上,他们肯定不遗余力。”
林承义瞬间变了脸,这叫祸不单行。那三只飞贼,就跟苍蝇一样,嗡嗡嗡嗡,他又打不死!想他虽不经常在江湖走动,但是别人对他的评价一直都是正面的,此行却直接遗臭万年,真是流年不利。
“小鸢,你知道噬颜谷吗?”
“你这么一说,倒听过一个传闻。说是一个刺客组织,他们的印记叫噬颜花。”
“那就没错了,玉儿她便是这个组织的。噬颜花不是印记,而是她们师父用来控制她们的某种东西。”
“控制这么多刺客,不是毒药便是蛊。”
林承义点头,很多组织为了控制刺客,手段都十分残忍。她失踪了这么多年,如果一直受着毒药或者蛊毒的折磨,那身体必然是有损害的。想到玉风遭遇的这一切,又开始自责。应子风说得对,原本她是月影居的第二个主人,她本可以无忧无虑,享尽荣华富贵。可是,他爹毁了这一切,仅仅是为了两把邪剑。
越想,对玉风的愧疚越深,胸口不禁传来一阵剧痛。小鸢注意到他的神情,知晓伤口可能有影响,便劝慰了几句。
林承义心中有数,伤口终有恢复的时候,但心里的伤呢?每每面对玉风,他都忍不住回想这一切。他知道玉风心里也一样。
小鸢欲言又止,林承义没有多问一句冉欣的事,到底是放下了,还是根本没放在心上。这种偏心太明显,却只把这当成了是亏欠。
“你若想安心养伤,我有法子。”
林承义看看小鸢,又回头看看那间破屋,他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若是这时候离开,那一切就会断了吧。
林承义回到屋内,萧筱警惕地看着他,他赶紧拿出小鸢给的几把野菜蒙混过关。看到孙大眼时,眼神却带一点得意,毕竟他现在怀里揣着小鸢给的银票,可不是对方口中的身无分文!
孙大眼觉得他莫名其妙,加上本来就讨厌他,于是多余一个眼神也懒得给他,继续守在水夕羽跟前。
水夕羽在运气疗伤,她深知想让所有人躲避追杀,她必须恢复七成的功力,否则保护不了大家。
不受待见的的林承义只好自己下场,给各位大佬做午饭。
但很快,其余几人便逼着他放弃了,孙大眼表示自己老宅虽然破旧,但也不是一无是处,不至于直接烧。
林承义想解释,但又没法掩饰,悻悻地坐回了屋。孙大眼接手了做饭的活,他便去守着水夕羽。
他打量着闭眼运气的人,睫毛微动,额间有一丝丝汗液,他想伸手去擦,又怕打扰。只能静静地看着那滴汗,看着它从脸颊一侧缓缓滑落。她的皮肤偏白,白得没有血色,很不健康,好像向来如此。
她的眉眼带着英气,所以男装的时候,比应子风还好看。她的鼻梁高挺,鼻头小而圆,光影下似乎还看得到脸颊上细细的绒毛,顺着往下,她的唇并不红润,甚至有些偏白,但双唇线条分明,看上去十分柔软。
她的双唇微张,似乎在说着什么。
“看够了吗?”
林承义慌不择路,差点摔倒在地,努力地想解释。
“你的气色不好,累了的话,先休息会儿。”
水夕羽眼珠微转,觉得他这般有些可笑。
“你不必这般小心翼翼,我若想动手,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不是的!”林承义想不到她竟是误会了自己,“我没有……”
“那你看我是为何?”
水夕羽抬头,直视他的双眼。
四目相对,林承义觉得自己的心又痛了一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觉得你好看……”
貌似过了很久,屋内没有一点声响,静得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而此刻,林承义没有退缩,他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想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最终,是她退缩了。
水夕羽挪开视线,看向屋外,并不说话。
林承义却继续试探地开口:“没人夸过你好看吗?”
“……”
“是他们不懂得欣赏!落晖堂前,晨曦打在你的脸上,光洁得像个圣女。我们南下惠州时,骑马穿过百里元,夕阳映得你的脸颊微微泛红,清丽中带着点少女的娇羞。你在惠州斩山贼的时候,干净利落,英姿飒爽,还有你认孙大眼为弟弟,其实你并不像你表面那么清冷。在冉府你若想全身而退,也不是没有办法,你看到子风也在,你不想他出事。你有很多次机会杀我,你没有下手,是因为你答应过子风,你是信守承诺的人……”
“够了!”水夕羽打断他,“我没答应他!”
“那你是为何?”是不是也会有一点不舍得伤害我……
水夕羽看他,心中莫名烦躁。片刻,她缓缓开口:“林承义,我娘为什么护着你?你可是害我们家破人亡的仇人之子。明明被我打得步步后退,她为什么不说出自己的身份?但凡她开口,结局都不是这样的。可她为了你,为了不伤害你,宁愿让自己的女儿一辈子怀着愧疚!凭什么?凭什么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们!”
水夕羽的声量不高,但这一声声质问却有千般重。林承义心中的无力感再次袭来,他就知道,一旦他们面对面,就无法忽视那可悲的过往。
“她是把我们当成了你来爱,她把清儿当了你来疼,因为你是离开家失踪的,所以她从不敢让清儿出庄。她恩怨分明,所以即使再恨我父亲,也从不会对我兄妹做什么。”
水夕羽冷笑一声:“是啊,她爱你们!那我呢?明明我才是她的孩子!我才是啊……她为什么要去爱你们?她觉得我不可能再回来了,所以她把自己的爱给了你们,这样,她就可以假装自己的孩子还活着,这样,她才能留着那点念想地活着。哈哈哈,真好笑!凭什么,我在受苦的时候,你们却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凭什么所有罪都是我在受!可她是我母亲啊,爱了我十二年的母亲啊,我怎么办?我又不能恨她……何况,她还死在我的手里。是老天都觉得我不该得到她的爱,所以才让她死在我的剑下……”
屋里的动静引起了屋外二人的注意,几乎同时跑了进来,看到她红着眼,情绪开始变得不稳。萧筱有些着急,怕她头痛。不等她上前,水夕羽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稳住自己:“可我呢?这八年来,我过得像个蝼蚁,我拼了命地为他们报仇,最终活成了一个笑话。”
二人听到这话,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互相看了眼对方,不敢再吱声。
她自责的模样令人心疼,众人惊愕,他们从不知她内心这般纠结,她最渴望的东西,被轻易给了出去,可她又不能恨不能怨,因为她的母亲被她所杀。
林承义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一切的苦是她在受,而自己却是受益者。她不能恨她母亲,可他却恨自己的父亲。他甚至不能用自己的命来赎罪,那他能做些什么?
“玉儿,你母亲是个良善之人,你不要怪她,你若觉得心里苦,对我发泄就好!”
“你以为我不想?”
“玉儿……”
“闭嘴!”眼看情况不对,萧筱喝止林承义,跑过去抱着水夕羽:“不是这样的!哪有父母不爱子女,哪有子女不配被爱!这是场阴谋,你不能把自己一直困在里面,如果这样,不就正中他人下怀吗?”
水夕羽苦笑,就是因为知道是场阴谋,她才更恨!有人主导了她的人生,害她家破人亡,痛不欲生。她想要林仁山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看着她眼神的变化,萧筱觉得一阵寒意,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何况你还有我们呢!我们都爱你!”
“对对,以后,换我们来爱你!”孙大眼也适时地接上。
“你们?”
“对,你有我们!”
水夕羽的眼神恢复了清明,看了看眼前的三人,想起萧筱人小鬼大的模样,总爱强调自己是师姐,开始的时候知道打不过自己,死要面子假装镇定,给自己找台阶下,但每次她从死人堆回来的时候,萧筱永远是那个一直等着她的人。想起孙大眼义无反顾地相信自己,在百里元苦苦守着,深怕错过一丝自己的消息,遇到危险第一时间就扛着她跑。
至于林承义,她心里明白,他没有错,他每次的示好都是真心的,可要她放下仇恨,太难了。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她剥不掉。
感受到她的动摇,林承义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慢慢靠近她,但随即受到了一记眼刀,他暗自叹了口气,指着孙大眼说:“自从你认了大眼做弟弟,他的眼里可只有你了。”
说着,孙大眼赶紧点点头:“羽姐姐,不管别人如何,我大眼只认你!”
这话很受用,水夕羽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萧筱见状,眼珠子一转假装不乐意:“什么叫别人如何!风师妹,我你还不信吗?我们才认识最久的!我才是最重要的!我满心满眼都是你!你看看我!”她拉过水夕羽对视,水夕羽很认真地看着她,忽然想到了况家兄弟,正想问些什么,就听到了孙大眼争宠的声音。
“我也没说你不重要啊,我只是想说我对羽姐姐是真心的!”
“难道我不真心?”
“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不能把我说得好像会抛弃风师妹一样啊!”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邀宠,倒让水夕羽有些招架不住,她知道他们只是努力想让自己开心,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面,只能干看着不说话。
看着这样的情景,林承义内心会好受些,知道有人真心待她,好似他身上的罪恶也会变少一些……这种自欺欺人的心理暗示给自己留在这里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