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
查尔斯的目光看不出喜怒,他注视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男人。
他正在祈求我的宽恕,他的生死由我一言而决。
意识到这一点的查尔斯本以为自己会感到高兴,或者产生一些别的情绪,比如解恨什么的。
但他只觉得平静,明明时间也没过去多久,短暂到他还能回忆起先前被管教时,来自躯体上的疼痛。
但我已经迈步向前了。
意识到这一点,倒是让查尔斯很高兴。
过去的确从未改变,但已经无法让自己感到牵绊,他们已经无足轻重。
所以查尔斯不再看着鹌鹑,而是看着张星,毫不在意的做出了自己的判决:“他是负责体罚的教官,打我们的时候很用力,但也很有技巧。只会让我们感到痛苦,却不会让我们受多大的伤,所以是最让我们害怕的一位。”
尿,涌了出来。
不然还能是什么反应呢?除了要杀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说这话呢?
鹌鹑软倒在地,只是在那儿看着查尔斯,却一句解释都不敢说。
也有可能是因为浑身哆嗦,怕到连话都抖不出来了。
“但可能是因为懒,他从未出于自己的喜好干过活……”查尔斯没有管鹌鹑是不是要被吓死,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判断。“也就是管教我们。”
张星看着查尔斯,眼里满是欣赏。作为一个有仇必报的人,查尔斯的放下可能是他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不是强自的放下,而是真正不在意。
‘难怪你的命运有如此的波澜。’
并不清楚张星的想法,但查尔斯很高兴张星的目光,这让他加快了语速。
“这种行为说明他很服从,很善于按照指示做事,并且能够把事情做好。”看向随着自己的话语,逐渐停止了抖动,甚至直起身子的鹌鹑,查尔斯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是鹌鹑最喜欢打的位置。
“做得很好!”
然后鹌鹑挺直的腰板又软了下去,继续缩在那里等待自己的处理结果。
“那看样子我只需要给他找个靠谱的上司,他就会很好用。”
“是的,以我的经历为证明,您不用怀疑这一点。”
“那么我可以很高兴的通知你……”看着现在一点反应不敢做的鹌鹑,张星给出了确定的答复:“你的劳改从现在开始,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不用害怕的人吧。”
至于害怕什么,将他拖走的查尔斯会告诉他的。
“先生,您打算怎么使用派克?”
“派克?”
“是的,派克。”有些讶异张星的反应,布瑞克指了指离去的人群,那些被查尔斯用恐惧统治的小鬼们,还是选择跟着他继续打扫这个屋子。
明明牛头人一点都不吓人,为什么连自己养的小子都跟了过去?
布瑞克喷着粗气,继续给张星解释:“派克是他的名字,我以为您知道。”
“我现在的确知道了。”
用鹌鹑作为名字好像是有点奇怪。
看样子除了查尔斯以外,没有人需要自己给起个名字。
转动着这样的念头,张星扫了一下这个只剩自己和布瑞克两个人的客厅,去角落拖了两个椅子,让牛头人坐下说话。
“跟我聊聊吧,发生了什么?以及另外两个人呢?别跟我说他们已经被卖了?”
“无非是下城区常见的事情罢了……”布瑞克带着放松的意味,坐在了那张对他来说有些娇小的凳子上。
下城区这种地方,一个人的所有价值只能在他活着的时候才能体现,或者说在大家都认为他活着,并且能干涉到自己的时候。
就像布瑞克,他还在下城区的时候,当然能吓住那些臭鱼烂虾,给自己以及那些他收养的小孩找到事情做。
但因为一些意外,布瑞克签下了卖身契,用七次远航换取足够的金钱。
而当他搭上那艘商船出海远航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旦他死在汪洋之上的猜测压过了他还活着的信心,那些食腐的蚊虫自然会聚拢起来。
毕竟虽然都说人走茶凉,但是下城区的茶总是凉的特别快。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一群质量十分上乘的新货物,对于棚户区的这个小帮派来说简直就是没有蜂群守护的蜜巢。
只要轻轻一扒拉,就有数不尽的甜头吃。
“既然这样,你还敢在船上向我效忠?”张星扯了扯嘴角:“你就那么确定我会在厄里斯港口停留?万一我决心向着更远的地方航行,去看看世界的风景呢?”
“我有两个弟弟,我们是一起收养的那些小鬼,就像妈妈当初收养我们一样。”布瑞克低下了头,像是在回忆什么。
被下城区的好心人养大的布瑞克与他的兄弟,选择了一样崎岖且漫长的荣光之路。
“我对您的忠诚没有任何条件,反正我本来也已经签下卖身契,虽然因为一些意外这份契约已经无法执行了。但这份时间,我已经决定奉献给您。”
布瑞克和他的弟弟早就商量好了,在他上船之前。按照最后的决定,是由他作为那条肥鲶鱼的船员,然后弟弟们继续保护这些小鬼。
很完美的计划,反正要不了几年这些小鬼就能独立了,到时候他们什么都不需要操心。虽然收养的行为可能不会停下来,但是他们会有很多的帮手,越来越多的帮手。
甚至如果布瑞克运气足够好,七次远航之后还能活下来,那他依旧能够和自己的兄弟一起继续在这条荣光之路上行走。
而看样子布瑞克的运气真的算不上好,第一次出航就遇到了海盗——无论有没有张星,接应白鸽的海盗们都会将他们处理掉。
但布瑞克终究是幸运的,名为张星的男人引着光明出现在他的面前,获得了他的忠诚。
而他的两个弟弟就不够幸运了……
“他们都死了,一齐因为意外死在了工作中,所以这些杂碎就对小鬼们动手了。”说这话的时候,布瑞克的样子依旧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回忆的样子。
“这就是下城区,这就是他们的命。”他抬起眼睛,眼中的红光早已经消散,只有着些许黯淡的痕迹。
生与死,在下城区显得特别轻松。
有些人会因为一句话就活下来,而有些人连自己死了都还没意识到。
人一定会死,只是在下城区会死的特别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