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我你不想这么做。”
查尔斯觉得自己还是有一些眼光的。
在被张星擦亮过眼睛之后，他好像对于如何看人有了些独到的想法。
别的不说，至少关于邦蒂现在的想法，他应该是没有看错的。
比起布瑞克那种运气好的，查尔斯这种运气差的，还有一种人货的来源，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的诞生并没有随机性，至少在成为孤儿这件事上没有。
毕竟做生意这种事情，除了诚信要拿来当面子以外，稳定这个里子也很重要。
厄里斯的人虽然是韭菜，割一茬长一茬，但也只是韭菜。
没法给你长成蒜苗。
对这些势力来说，想要稳定的人货那就不能只是去瞎找那些真正的孤儿——这他妈上哪儿去在客户需要的时候找那么多合适的，又恰好符合的。
而还好的是，在那些帮会的眼中，孤儿这种东西他不一定非得是客观的。
也可以是主观的。
你是不是孤儿不重要，但我说你是孤儿的时候，那你就可以是个孤儿。
无论是直接绑人让他成为一个孤儿，还是杀几个人制造一家孤儿，棚户区永远不缺能干出来这种事情的人。
比如眼前的这个，他们就是专业的。
甚至看起来已经形成产业了。
在邦蒂的提示过后，查尔斯打量着那些的确很不一般的痕迹，觉得这份交易应该不是临时的。
怎么着都是长久的合作伙伴了。
再考虑到销金窟和流莺联合成为话事人的时间……
“我不认为你会放过这些人，无论是因为这些人做的事情，还是流莺联合的存在本身。”
直觉告诉查尔斯，邦蒂虽然不是小心眼，但一点都不影响她记仇。
在棚户区记仇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对邦蒂这样的人来说。至少这样能让人在死的时候，稍微能多一些明白劲儿。
对什么都没有的人来说，不管是什么东西，能多一些总是好的。
同时功利一点来说，查尔斯觉得在这种交易的时候，他进去搅局的话无论结果成功还是失败。至少能对自己未来的敌人，现在要杀的对象造成损失，并且给那些人货留下一些深刻的印象。
作为一个要做大事，而且不怕死的人，能被人记住可是一件好事。
“我的确不会放过他们……”看着洞开的大门中，那些牵着牲口一样走出来的流莺联合中人，邦蒂的眼中闪过回忆。
一些关于她是怎么作为被预定的摇钱树之后，逃脱的回忆。
有那么一刻，邦蒂为自己的生活觉得脸颊发红。
虽然并不算美满，但她的确是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选择可能不多，但总是要比很多人要强的。
就像面前那些被她下意识忽略的同类。
但她没法懊悔，她也不能觉得羞耻——她能做的事情就这样了，还能要求什么呢？
‘只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的确不一样，邦蒂现在有了靠谱的帮手，并且是志同道合……至少是相信着同一个人的帮手。
这时候邦蒂反而不知道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逃走而难过，还是该为了这么些年下来，依旧只有她一个人逃脱而庆幸。
只有她一个人试图逃脱与成功逃脱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但却是一个有用的故事。
“看来我把自己看得有些太重要了，事实证明我对那些人来说十分无所谓……”躲在隐秘的角落，邦蒂带着查尔斯跟上了流莺联合的脚步。
虽然曾经有个人……有个不错的摇钱树曾经逃走，但这些人一如既往的傲慢与大意。
无关对于张星的崇拜，但查尔斯必须得说，在抛开那些岁月沉淀下来的滤镜之后，话事人势力的确让他有些失望。所谓想象中的权力，现在正一点一点在他面前变为现实。
“只要有了对抗的心思，至少这些人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别着急，很快就会找到机会的。”邦蒂看着眼前的场景重现，回忆着自己当初是怎么做的。
对销金窟和流莺联合来说，人货都是消耗品，除了少数几个能上岸的，以及屎里淘金挑出来的极品，大多都干不了多久。
再加上还有一些客户喜欢买断，所以他们每次补货都不会只找一家，而是会在通知过后一次性收齐。再等到消耗的差不多了，继续一次这样的循环。
而这种补货的外出，对跑这趟的人来说可是个实打实的美差，不仅会拿到下面那些供货商的孝敬，还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比如……
“货这么多，有损耗可太正常不过了。”
反正自己只是负责运货的，验货的有其他人。那在交接之前，货是什么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只是终归也不是什么多远的距离，妈的棚户区甚至都能算是下城区的一部分，所以不管跑这趟的人干不干那些事情，他们都只能在特定的地方干。
因为邦蒂的交代，查尔斯很好的克制了自己的冲动，一路上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默默地将那些沿途遇到的供货商都记住，准备回头再拉清单，好好地完成清理。
而在两人沉默的跟随中，这个完成了第一阶段任务的队列，也如邦蒂所说的那样停留在了一个让她熟悉的地方。
“果然还是这里，他们也不说换个地方。”
一如当初的行径，作为路径依赖，这些没有吸取教训的人还是会在这固定的几个地方歇脚。
当初在这里逃生的回忆不断在眼前闪现，这些不美好的记忆，让邦蒂不好受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没换地方是一件好事，说明她当初的经验还有一些用。
不过本来就是一群不专业的臭鱼烂虾，还主动将这么大的破绽暴露出来，这么多年只跑了自己一个倒是真的有些稀奇。
“但是没关系，他们的软弱并不是什么错，就像当初的我一样……”查尔斯露出坚定的笑容：“但连我都可以站在这里，那就说明他们也可以鼓起丧失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