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上白玉京

“请将军着甲。”

“我不是去面圣的么?”

面前这位相貌白净像个小姑娘似的年轻公公对着刘陵微微一笑,风情万种,掐着兰花指,娇嗔一声:“咱的将军啊,入宫之前,得先让这东京的百姓瞧瞧您什么模样啊。”

外面的天空还是黑着,只有天边一角微微发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到,但也很快了。

刘陵感觉自己才睡了一个时辰,就被人从床上拉下来,晚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喝散要帮忙给刘陵穿衣的婢女,亲自将官家赏赐下的锦袍披在刘陵身上。

“困。”

“待会是去见皇帝的,你精神着呢。”晚娘手脚利索,帮刘陵穿好衣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后退一步,欣赏着自己丈夫俊朗的样子。

“哦,还有甲胄。”

一整套骚气的红色甲胄,刘陵发誓无论是在燕京还是在容城的时候,自己都肯定不会去碰这种甲胄。

大宋尚红,无论将官还是小兵卒身上,穿的都是红色,而常胜军那边大多还保持辽国时期的军制和习惯,郭药师先前带头换发型和易俗,但底下军将里面,还有不少人仍旧是辽人兵卒的打扮。

“兵甲入殿?”

年轻公公抿嘴一笑:

“纸甲,只是为了好看。”

刘陵捏了捏这套甲胄,当即了然。

纸甲,虽然确实是纸做的,但据说防御力相当不错;可面前这一套,则是为了好看,也人为的削弱了防御力,哪怕是跟后世“cosplay”时穿的那种甲胄比起来都还要拉胯的多。

单纯是为了仪式感而存在的薄甲。

走到外面,还有两队在外面庭院里站着的兵卒,从大宋的军制上来推断,这些一脸骄横的兵卒,应当归属于“大宋禁军”。

而以这些禁军的视角来看,驿馆的门向后打开,一个年轻英武的将军缓缓走出,身上甲胄,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明亮;对方眼神淡淡扫过他们,漠然地像是在看一群死人。

公公刚才说,穿这身甲是为了好看,

嗯,穿在他身上确实好看,果然是在北疆领军的英雄人物。

还有赵官家的旨意,刚才已经宣读过了,大致意思就是听说征辽一战收复燕京后,朕听说除了郭药师之外,军中有个年轻的将军,很棒,赶紧过来让朕瞧瞧,

朕,很看好你哦。

大致意思就是这般,其余文绉绉的字句,刘陵听过就当放屁。

公公牵来了一匹白马,让刘陵骑上去,又对着外面的禁军吩咐几句,让他们先去外面开道,而后,自己则是上前,牵起白马的缰绳,亲自在前头领路。

刘陵回头看了一眼,对脸上欢喜,却又露出几分担忧的晚娘挥挥手,笑道:“别出去乱逛,等我回来的时候,带你去城里玩。”

“放心吧,将军。”

前头的公公擦了擦头上的虚汗,笑道:“官家见您,也不过是一个早朝的时候,兴许私下也会有召见,但最多到饷午,您就可以回来了。”

说着话,他也松开手,恭恭敬敬道:“前头就是队伍了,您在郭公后面就好,咱,就先行告辞了。”

“多谢公公了。”

刘陵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给点赏钱,但对方走得很坚决,也就正好给他省下一笔开销。

郭药师也穿着一身风骚的红甲,而且还戴着兜鍪,也就是铁盔,座下白马,但身上那气势,倒像是一个被强行绑到大宋朝的辽人。

刘陵曾经私下分析过,郭药师这种人外表豪爽,实则疑心病重,时不时就带着点算计,而且善于见风使舵。

但现在郭药师的打扮,则是让他莫名想起了后世曾经看过的一部名为《金刚》的电影,相比于举止自然的刘陵,郭药师在这片繁华之地里,显得格外突出。

“你笑什么?”

“郭公风采更胜往昔,末将敬佩。”

“别贫了,今日要做的事多着呢。”

“不是只有早朝么?”

“谁知道早朝之后,官家会不会再喊我留下来密谈,我要是留下来,又怎么可能立刻放你走?”

郭药师策马过来,拍拍刘陵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当初把你从燕京城那个地方打出来的时候,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你就有资格来见官家了。

你得记着,这份脸,是我帮你拿到的。”

“郭公提携之恩,末将永世不忘!”

“不用记得那么真,心里知道就好。”

郭药师对不远处出声催促的禁军首领点点头,策马转身的时候,笑道:“昨夜去你那儿说话的人不少啊,都是不好惹的。你心里,可有什么决断了?”

“难以决断。”

刘陵策马跟在他身边,两人来到队伍里,眼里都没看着想要上前套近乎的禁军首领,惹得后者脸上讪讪地有些尴尬,转身对着禁军们吩咐出发。

开封府、汴京、东京。

不管这说法怎么变,都能让人读出一股浓浓的脂粉香味儿。

刘陵心里觉得,还是燕京更好听一些。

城外的官道两侧,已经等待着大量的车马,城门打开后,因为提前来这开道的禁军们的吩咐,以至于没人敢动身抢着进城。

只好坐下来,大家也正好看看所谓征辽“大捷”回来的官军将士们,到底是怎么个模样。

据说官家派遣都统刘延庆一路打过白沟河直逼燕京的宋军有二十万,又有人说二十万是虚数,那支大军只有十万人;

但十万人的军队已经不少了,更何况,每次动辄十万二十万人的大败仗,大宋这边居然还能再度组织起相同规模的兵马继续派出去送,这里面的是非曲直也算是奇妙。

负责组织入城队伍的也不知道是谁,反正看着一道道旌旗驰入汴京城中,整座城的喧闹声,随即铺天盖地地涌来,让人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人间。

入城第一眼,看到的是远处一座高高的楼,高楼巍峨,几层楼的栏杆边都站着不少穿着锦绣绸缎衣服的老少爷们和姑娘,他们头顶檐角的做工都显得那般精致;

可那座楼似乎不在皇城的方向,但是建造的很高。

“那是樊楼。”

郭药师分明也没来过汴京,却装着很懂的样子介绍道:“咱们现在走的地方是京城外城,哪怕是要走到樊楼跟前,也得有一阵功夫才能走到。”

说到这,他不由自主地感慨道:“当初攻入燕京的时候,咱也没好好看过里面到底是什么富贵模样,可现在只是看了这大宋京城几眼,却已经觉得把燕京给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