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栈门,刚牵了马,一个女孩跑了过来,唤道:“姐姐。”
江泠定睛一看,是昨夜柳家村那个女孩,有些惊讶:“你怎么跟来了?”
“我跟着马蹄印过来的。”女孩乖巧的一笑。
江泠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女孩是赤足,脚底已经磨烂了,她摸了摸女孩的头,看客栈旁边就有家成衣店,拉着女孩进去,说道:“老板,麻烦给这个孩子拿双鞋,再拿件干净的衣服。”
女孩一脸喜悦,从怀里把银锭掏出说道:“姐姐,你给我的银子我还没用呢?”
“这银子你收起来吧。”江泠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发。
老板拿了衣服鞋子过来,女孩接过穿上,江泠又给她整理了一下,这才发现女孩长得十分秀丽。
“姐姐,我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跟着你了。”女孩问道。
江泠轻轻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却看到店外有七八个人骑马而过,皆是黑衣劲装,为首的两人恰好是她认识的,是青松青柏,大概是看到了谢琅的联络信号找到这里。
她低头对女孩子说道:“帮我一个忙好吗?”
青松青柏那日一醒来发现自己被冲到了岸边,青柏会医,两个人喝了几天药沿着江边召集了其他人,众人便一同寻找公子的下落,直到在清河镇发现了标记。
几人骑马走在街上,突然听到身后有喊声,转头看是一个小姑娘,青柏下了马,还未开口,那小姑娘就说道:“你们找的人在如意客栈。”
几人皆是一愣,青松连忙问道:“是谁告诉你的?你认识我们公子吗?”
“是姐姐让我告诉你们,你们找的人在如意客栈。”那个女孩说道。
“有可能是江姑娘,走,去看看。”青柏说着,几人调转马头,停在客栈门口,将那小姑娘一同带了进去。
见他们进去,江泠付了银子驾马离开。
“公子,公子。”青松一进客栈就高声喊道,一旁掌柜的见这行人腰身别着剑,十分不好招惹的样子,连忙走过来:“几位客官,你们找谁啊?”
青松他们并没有理会掌柜的,因为谢琅听到喊声已经从二楼走了下来。
“公子,你没事吧。”青松快步跑到谢琅跟前,前前后后打量了一遍,闷声道:“公子瘦了。”
“行了,我没事,你们怎么样?”谢琅笑道,拍了拍青松的肩膀,又扫了众人一眼。
“一点小伤,倒是不碍事,我们其他弟兄去别处找了,一会我给他们报个信。”青松笑容满面的摸了摸脑袋。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客栈?”谢琅见几人无虞,心头稍稍平定。
“是这个小姑娘说的,应该是江姑娘告诉她的”青柏将一旁的女孩推到前面。
谢琅脸色一变,站在旁边的掌柜连忙道:“那位客官有个东西让我转交给公子。”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递上来,谢琅接过也没细看,问那小姑娘,“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刚才还在。”女孩见谢琅脸色冰冷,有些怯怯的。
“去追。”谢琅冷冷吐出两个字,快步走到客栈门口翻身上了马,青松青柏几人见状也跟在后面。
谢琅骑马快速追赶,顾不得腿上的疼痛,心里翻涌出狂躁的怒意,终在小镇路口将她堵住。
“不告而别,这是打算去哪儿?”
谢琅看向江泠,她穿着男子的衣衫,容貌清隽,眉宇间沉静从容,见他们追来,弯了弯眉眼,似乎有些无奈的样子,便压抑了怒气,故作平静的问道。
江泠余光从他腿上瞥过,听到问话,轻声笑了下:“谢公子,你腿上有伤,何必追来,当初不是说了吗!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你身边的人既平安无事,我们也两清了。”
“我也告诉过你,两不两清你说了不算,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我可以帮你。”谢琅扬声道,听她这么说,面上薄怒再难遮掩,眼角绯红一片,更衬得那双狭长凤眸凌厉至极,不可侵犯。
“这把匕首喜欢吗?”江泠长发拂动,闻言不置可否,看向他的腰间,仿佛不知道他在生气,语气轻盈的笑道。
谢琅盯着她看了片刻,表情微微软化,不自然的偏过头,从齿间挤出几个字:“还没看。”
江泠了然一笑,注视着他说道:“谢公子,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要先走了。”
“你还是要走?”眸中光影沉沉,谢琅握住缰绳的手逐渐收紧。
江泠低眉,沉默了一会,拿出一个朱果掷向他,谢琅伸手接住,红彤彤的,是一种他没见过的野果。
“那个传递消息的小姑娘帮我安顿一下,这个果子就当作报酬了,吃下可以疗伤。”
江泠最后看了他一眼,扯了扯缰绳:“驾。”
“江泠。”谢琅见状急声道。
几人正欲在追,马儿加速刚跑起来,却仿佛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人仰马翻,几人摔在地上有些懵。
“这是怎么回事啊?”青松从地上爬起来,有些不可置信。
谢琅望着江泠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缓缓转身离开。
青松瞅着自家公子,对一旁的青柏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公子不太对劲。”
“嗯。”青柏懒得理他,敷衍的点了下头。
“哎,你就没点别的要说的,小小年纪像个老头一样。”青松不满的嘟囔着。
几人回到客栈,谢琅盯着手里的野果,回想之前江泠受伤很快痊愈,甚至他这次重伤也恢复的极快,本来想不明白的事情突然找到了原因。
青柏站在一旁,回想起江泠的话,问道:“公子不若让我检查一下这野果?”
“是啊,哪有那么神奇吃了可以疗伤,万一有毒怎么办?”青松也附和道。
毕竟自从遇到了江泠,他们经历的事情都古古怪怪的,那天从岸边醒来看到了双头蛇的尸体,二人大着胆子检查了一下,除了自家公子用匕首在颅顶造成的穿刺,还看到了怪蛇的脑后从瞳孔处被击穿的两个洞,他们私下讨论了许久,这两个洞是谁造成的显然易见,对于这位来历不明的江姑娘也始终是怀疑戒备的。
“不必,她不会害我。”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青柏向自家公子看去,见他神情复杂,眸子里多了一种名为眷恋的东西。
“公子,江姑娘嫁过人,又不知身份,即便为侧妃都……”青柏不爱言语却心思缜密,看出谢琅的心思,心头震惊,当即犹犹豫豫的提醒了一句。
嘉平郡王谢琅,先皇最小的儿子,圣上养在膝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说是弟弟跟半个儿子也差不多了,因为容仪不凡,当世大儒方文远第一次见到他时,就以先人所作的《白石郎曲》赞其: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得知其七岁时可双手同时写字,行云流水,如铁画银钩,不仅写出了不同的诗句,竟还是不同的字体,大为震撼。
外人只知小郡王性格温文尔雅,以礼待人,可天家无情,上位者生杀予夺,即便再温和有礼的人,也不会特意去给一只蚂蚁让路,被冒犯时,等闲一句话的事。
这些年京中大大小小的名门闺秀,甘愿自荐枕席,只为在小郡王身边留有一席之地,可自家王爷对女色向来寥寥,那江姑娘也算不得什么国色天香,如何能?青柏心中不解。
谢琅淡淡扫了青柏一眼,有警告之意,青柏低下头不敢在多言,他吃掉手中的野果,那野果一下肚就觉得如一股温温热热的暖流,通向四肢百骸,内伤瞬间恢复,腿上的痛疼也渐渐消却。
江泠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只是难免让人不可置信,现下证明属实,他沉默下来,青柏青松当即明白了。
青松挠挠头,感觉认知被颠覆,他嘟囔道:“难道这是什么仙果吗?”
谢琅却无暇理会他,他把腰上的匕首拿下来,刚才匆匆忙忙去追江泠,只是简单过了眼,这下仔细打量,只见匕首大约二十公分左右,整体简单古朴,匕鞘上刻着没见过的花纹,他将匕首从鞘里拔出,瞬间感觉到了周围的空气冷了下来。
匕身是深蓝色的,线条流利,轻轻一侧寒光绽出,还有那连绵不绝升腾而上的缕缕寒气。
二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谢琅眉眼凝重,手腕翻转把匕首插到眼前的桌子上,几乎没怎么用力桌子就被穿透,一眨眼的功夫寒气从穿透的地方蔓延而出,一张桌子就被冰块包裹住,然后碎裂成几块。
“是我,眼花了吗?”青松呆呆的问道。
“没有。”青柏也很震惊,皱着眉头认真的回答他。
青松回过神从地上捡起一块冰,随即连忙丢开:“嘶,好疼。”
这似乎比普通的冰块更寒冷刺骨,寻常摸一下,就像被针扎一样。
“一把匕首怎么会变出冰块呢?”青松疼的都要哭了,五官缩在一起,郁闷的说道。
谢琅闭上眼:“今天的事不要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