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缇娜酒馆（二）

沉默蔓延开来。

酒馆里的人忽然发现，好像的确是如此。

国王需要借钱，所以银行家和富豪很容易被选为市民代表，跟他们这些普通市民没有关系。现在王储妃来了，她明显更偏向于农民，拿出来的一桩桩富贵，好像跟他们这些普通市民也没关系。

阿方索犹犹豫豫地道：“这，王储妃关心农民，也，也是好事。毕竟，农民人比较多。”

“你是不是傻？农民发财，关你屁事！”

阿方索道：“怎么不关我们的事！农民能安心种地，我们就能用更少的钱买到更多的粮食。”

“你是不是傻？都知道生姜是香料，种生姜会发财，那些泥腿子还会种粮食？都去种生姜了！你看着好了！明面，土豆没几个人种，生姜要么没种好，要么大批上市，卖不起价钱！”

老阿多最后总结道：“你们看着好了！今年粮食短缺！明年照样短缺！”

“不是说，王储妃殿下在奥地利的庄园里种了很多土豆吗？”

“真有那么土豆，为什么就在巴黎只卖了那么几天？”

“难道不是那些谷物商人和投机商人的缘故吗？”

“没错，巴黎没了土豆，谷物商人和投机商人的确会有好处！但是大家别忘了，现在巴黎最大的谷物商人不是马利赛这些人，而是国家谷物专卖局！”

谁都知道，国家谷物专卖局背后站的是国王。所以，早些日子，就是话到了嘴边，大家都会掂量再三。

在这年头，质疑国王、把人为制造饥荒的流言导向国王的任何言论，都会被认定涉嫌叛国。

所以，老阿多话音才落，酒馆里一下子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老阿多如果被定罪叛国的话，他会被送上绞刑架，而他们的结果也不会好。

阿方索道：“老阿多！你今天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我没醉！不怕告诉你们，我已经憋了一天了！你们知道三位公主殿下为什么没有参加今天的弥撒吗？因为阿代拉伊德殿下被扣上了叛国罪，进了巴士底狱，维克图瓦殿下和索菲殿下也受了牵连，现在人在修道院。”

整个酒馆都炸了。

阿方索急道：“怎么可能？！”

老阿多道：“怎么不可能？不要忘记了！那个奥地利女人跟凡尔赛最有名的娼妇是好朋友！堂堂奥地利女大公，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她会纡尊降贵，对那个娼妇那么客气？当然是因为她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我们的阿代拉伊德殿下！”

轰地一声。

整个酒馆就宛如被浇了凉水的热油锅，直接炸了。

作为国王的女儿，阿代拉伊德在民间声望真的很不错。

无论是陪伴路易十五，帮助路易十五走出伤痛，帮助路易十五恢复精神，还是教养侄子侄女，她都做得非常出色。

更不要说，她一向反对路易十五荒唐的生活方式，甚至提议让孀居的蓝贝儿王妃改嫁路易十五，成为法兰西的新王后。

虽然因为彭蒂耶夫公爵的坚决反对，加上蓝贝儿王妃本人也不愿意嫁给路易十五这样的糟老头，所以最后没有成事。

但是阿代拉伊德完全符合公序良俗的主张，还是让她成为民众心目中的王室的良心。

这样的阿代拉伊德竟然被送进了巴士底狱！

作为巴黎市民，老阿多当然不服。

不止老阿多不服，就连阿方索也一样。

阿方索道：“你的消息可靠吗？”

“当然可靠！是奥尔良公爵府上传出来的。”老阿多道，“因为替蓝贝儿王妃做媒一事，无论是彭蒂耶夫公爵还是奥尔良公爵，都对阿代拉伊德殿下生出了几分芥蒂。可是现在，奥尔良公爵殿下和彭蒂耶夫公爵阁下都很同情阿代拉伊德殿下，可见阿代拉伊德殿下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短暂的静默后，阿方索第一个举起了拳头：“该死的奥地利女人！”

“没错！该死的奥地利女人！”

“杜巴丽从来就不关心政治，而且她在阿代拉伊德殿下面前，只有讨好的份儿，她根本就奈何不了公主殿下！她做不到！一定是那个奥地利女人！她想控制王储殿下！所以才会陷害阿代拉伊德殿下！”

“我们要拯救阿代拉伊德殿下！”

“我们要拯救法兰西的公主！”

……

酒馆里，人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很快就传到了酒馆外。

对奥地利和哈布斯堡家族的三百年仇恨，

对王国的忠诚，

对七年战争惨败后，王国境内物价飞涨、粮食频繁短缺的愤怒，最终引爆了周围好几个街区。

人民汇聚成洪流，向兰斯圣母大教堂进发。

当路易·奥古斯都和玛丽·约瑟芬手挽着手，从兰斯大教堂走出来的时候，看到这么多人，路易·奥古斯都还非常高兴。

他还想着对民众挥手。

如果不是玛丽·约瑟芬发现不对的话。

被扯了一下，路易·奥古斯都才发现不对劲。

再一看，他的心，立刻就怯了。

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那个害怕被送上断头台的男孩儿。

“没事的，路易，我们今天的卫队是以英勇著称的瑞士雇佣兵。”约瑟芬安抚道。

除非这些巴黎市民愿意被扣上叛国的帽子，否则，他们最多也只能保持对峙的状态。

时间越长，对约瑟芬越有利。

不过，为了她的大计，她也不会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让市民代表上来。”约瑟芬直接吩咐路易·奥古斯都的管家安布瓦斯伯爵。

没办法，有些事只能由男管家去做。女管家只能管屋里的事，这是规矩。

很快，三位市民代表就被领到台阶下。

老阿多第一个开口：“请问阿代拉伊德殿下怎么了？”

路易·奥古斯都一抖。

噩梦又开始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约瑟芬道：“很抱歉，我跟阿代拉伊德殿下并不熟悉。对于她的事，我几乎一无所知。”

“可是我得到了消息，殿下被送进了巴士底狱。”

“哦？是吗？不过，我记得阿代拉伊德殿下在凡尔赛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既然她住在凡尔赛，那么没有人能越过国王陛下处置他的女儿，尊贵的法兰西公主殿下。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