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酒馆（二）

酒馆里立刻变得嘈杂起来，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人人都想表达自己的意见，大家七嘴八舌，渐渐的，观念趋向统一。

希望土豆高产，

希望王国少收税，

希望商人不要囤积人为制造粮荒。

……

对于身为鲍蒙来说，这类情报价值不大。

不过：

“诸位，一亩地才出产18蒲式耳谷物，差不多是900磅。一阿尔邦土豆，我们算少一点，按照三百磅算，一亩就是一万两千磅。你们说，这些商人要是打算囤积，他们会藏在哪里？”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大家面面相觑。

众人大笑起来。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那他们至少要再修十座仓库才行！”

“嘿！伙计！你这话就错了。十座仓库可不够！”

角落里有人冷冷地道：“现在法兰西的土豆全部依赖进口。奥地利一句话就可以把我们打入地狱。你们该不会忘记了法奥世仇吧？”

全场一片寂静。

男人们说不出话来。

能来酒馆的，大多是平日里兜里有几个小钱，还有那么一点闲暇的市民阶层，真正的贫民可来不了。

也就是市民阶层，往往是最爱国的。

他们固然会为土豆和饥荒缓解高兴，但是要他们就这样放下对奥地利的仇恨，也非常困难。

反而是膀圆腰粗的苏珊娜，她叉着腰，大声道：“我是女人，我才不会想那么多呢！我只知道，从来没见过谁家女儿才嫁过来，这三朝服都没穿，娘家就急着翻脸的！现在是法奥同盟，奥地利人要防着普鲁士人争夺领地，我们也要防着英格兰人。如果这不是长期计划，奥地利宫廷也没有必要答应求婚。所以，要我说，至少十年，不，至少五年里，法奥同盟关系不会变！到那时候，土豆早就种遍整个法兰西了！”

众人立刻欢呼起来。

有人道：“没错没错！你们难道没发现吗？这几天市场上的谷物也多起来了！”

“这下那些谷物商人要亏死喽~！”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称愿和幸灾乐祸。

酒馆里的人更加高兴了。

富凯更是大声道：“酒保！给大家每人来一杯麦酒！我请！”

欢呼声一片。

马拉这才道：“嘿，伙计，你说，那些投机商人会不会在谷物上赚不到钱，转而囤积土豆？”

不，

不可能吧？

鲍蒙道：“你有证据吗？”

“我现在没有。但是我无法排除这个可能。你知道的。”

鲍蒙当然知道马拉指的是什么。

他没有说话。

但是富凯却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你知道的？你们有秘密。”

马拉道：“我只是担心土豆的价格会涨。”

富凯道：“说起来，土豆的价格是有点贵。现在巴黎的黑面包价钱是四磅八个苏，就是土豆按照每阿尔邦三百磅计算，四十磅八个苏，也就是五磅一个苏的价钱是合理的。可是巴黎的土豆，一磅就要一个苏，也太贵了。”

众人一听，立刻开始算账。

如果是按照每阿尔邦五百磅就计算，一亩地就两万磅的出产。类比黑面包四磅八个苏的价钱，土豆价格应该在八十磅八个苏，即十磅一个苏才是合理的。

结果现在一磅土豆居然要整整一个苏？

简直是在吸血！

苏珊娜重重地把一托盘的麦酒砸在富凯面前都桌子上，粗声粗气地道：“麦酒来了。”

富凯：“嗨~！亲爱的苏珊娜，你为什么忽然发火？”

“难道我不应该生气吗？如果你觉得一磅一个苏的土豆贵，你可以去买一磅两个苏还混杂着大量麦麸木屑和碎石子的黑面包！”

“我也是为了大家的利益。”

“为了大家的利益？说土豆贵？要求土豆商人降价？如果闹得土豆商人不来了怎么办？大家回去吃又贵又不好吃的黑面包吗？信不信回头市场上就买不到面包！”

“我，我就算了一笔账……”富凯小声道。

“但是你没算奥地利到法兰西，距离遥远。你也没算这一路上强盗众多。奥地利的土豆，只有十分之一才能运到巴黎，是很有可能的。”

“不，不会吧。”

富凯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是怎么做的吗？”

苏珊娜说的，是法兰西式的平价购。

自路易十四颁布一系列法令，对谷物贸易进行政府干预，用法令给商人和商业行为定性，同时给谷物商人颁布特许令开始，只要市场上出现粮食短缺，法兰西人就会怀疑，肯定是商人又在囤积居奇。

所以只要饥荒一出现，法兰西人就会跑到码头和道路上威胁恐吓谷物商人，或者拦着装有大量食物的车和船，要求平价出售。

这种强买行为，甚至还是得到官方默许的！

而且这种平价购已经有超过七十年历史，已经成了法兰西特色。

假设奥地利的商队装满土豆从奥地利出发，前往巴黎。只要进入法兰西境内，只要附近的村民知道商队装满土豆，他们就会跑去拦截。

而他们给出的价格，就很有可能跟富凯之前计算的那样，按照每十磅一个苏的价钱给。

这种强买行为，哪怕是商队找上地方法院，法院也不会处理。

因为按照法兰西的传统，这是合理的。

地方领主贵族和地方法院，乃至最高法院，都不会受理。如果遇到那种仇奥份子，还会对奥地利商人处以巨额罚款。

所以，运抵巴黎的土豆，十不存一，是很有可能的。

虽然苏珊娜也觉得，土豆的价钱对比它的产量，的确有点高。可是对比黑面包的价钱，买一磅混着麦麸、木屑和碎石子的拉嗓子的黑面包的钱，现在能买两磅的土豆。

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比起之前连黑面包都买不到，现在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而且，土豆会这么贵，也是因为现在法兰西不种土豆。等明年五月土豆收获，大家就能吃到十磅一个苏的平价土豆了。

这是可以忍的。

苏珊娜还道：“再说了，殿下不是想办法补贴我们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