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胜不骄

敦煌城,都督府。

张议潮威严的坐在主位上,他的右边是原本吐蕃人任命在敦煌各族官吏,他的右边是各个世家豪族的当家人、各个民族头人。

“敦煌威武!”

“沙洲威武!”

张议潮此刻志得意满,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格外灿烂。

几十年的隐忍,几十年的布局,终于在今天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胜利的喜悦,让张议潮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大都督威武!”

众人的脸上也都洋溢着笑容,他们纷纷起身对着张议潮躬身一拜。

“诸君,咱们共饮此杯!”

张议潮这次召集众人,就是要告诉众人一个事实。

前后两次的大胜,敦煌光复已经成为事实,吐蕃已经成为昨日黄花。

张议潮这是在耀武扬威,更是要让敦煌各方势力知道,如今的敦煌是唐土,不再是吐蕃人的统治之地。

只有众人认清这一事实,他们才会彻底奉张氏家族为主,才不会心中对吐蕃人还抱有幻想。

张议潮深知,吐蕃人在河西之地已经统治了整整一甲子。

整整六十年的异族统治,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如今敦煌百姓中,很多人不会说汉语,不认识汉字。

而且无论是汉人的豪门大族,还是其他各个少数民族的头人,多少都和吐蕃人有过往来。

甚至不少人被吐蕃人委任官职,充当过吐蕃人在河西之地的统治工具。

张议潮这个时候大张旗鼓聚集敦煌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且还是在敦煌都督府中大摆宴席,除了是为了聚集众人之力一起反抗吐蕃统治,更是为了震慑潜在不服之人。

吐蕃人败了,吐蕃人的势力已经被驱逐出了敦煌。

若是再有不知好歹,再有和吐蕃人藕断丝连、眉来眼去的,那么张议潮不介意杀鸡儆猴。

“大都督,我等无论族群如何,皆为大唐遗民。”

“吐蕃之前在统治河西之时残暴不仁,而大唐却是对我等包容并济。”

“既然此次脱藩归唐,那我等便应当遵循大唐礼仪。”

“末将以为,今后行礼,不可再如从前。”

“吐蕃行礼,手抚胸前,弯腰躬身。”

“大唐行礼,叉手问候。”

张安洛看出了张议潮的无奈和担忧。

张安洛也知道,张议潮除了想要推翻吐蕃人在河西的统治之外,还想要在河西各州郡化胡入汉。

只不过现在只有敦煌一城光复,只不过现在吐蕃人的势力在河西依旧强大。

穿唐装、讲汉语、识汉字。

这些从根本上改变河西百姓民族属性的政策,只能一样一样的循序渐进。

因为欲速则不达。

“这话说到我心坎里面去了!”

张议潮十分欣慰的望向张安洛。

张议潮的胡汉之分,不是出于血统有别,而在于是否心向大唐,是否行唐人风俗。

毕竟河西之地在经过吐蕃人六十年的异族统治之后,人口结构已经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汉唐故地,原本的汉人居住之地,现在已经是胡汉混杂。

而且原本占多数的汉人,如今在河西反而成了少数群体。

张议潮一直在宣扬吐蕃人的残暴,就是为了激发各民族对于吐蕃人的仇恨,就是为了最大化的团结河西各族老百姓。

要是仅仅依靠河西汉人的力量,还不足以将吐蕃人驱逐出去。

至于古人重礼,不分胡汉。

汉人见面行礼,胡人见面也会行礼。

只不过唐朝人行礼,行的叉手礼,而不是后来常见的拱手礼,也不是胡人的弯腰礼。

“诸君,张议潮这厢有礼了!”

只见张议潮双只手掌交叉相握,弯腰躬身,双手前倾。

张议潮这是用实际行动,来表明他在敦煌,在沙洲,在河西回归大唐的决心。

“大都督有礼!”

以张、李、阴、索为首的河西汉人四大家族,率先以叉手礼回拜张议潮。

“大都督有礼!”

诸如突厥、回鹘、吐蕃、党项等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是跟着向张议潮行了一个叉手礼。

相比于吐蕃人的残暴统治,唐朝在对待周边异族上是相对开明许多。

一些异族人士在大唐得以出头,出将入相者也不在少数。

两相比较之下,在场的异族头人们都知道怎么选择才对自己,才对自己的族人最有利。

“诸位,虽然昨夜咱们以火牛阵大败吐蕃鄯州节度使尚婢婢,然而只是伤其皮肤,未能动其筋骨。”

“尚婢婢临危不乱,引着吐蕃败军且战且退,又于咱们敦煌城十里处扎下营寨。”

“非是我张议潮张不知道什么叫做“乘胜追击”,奈何我敦煌城中兵少将寡土。”

“我也想要一鼓作气,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尚婢婢这次领着一万军马前来,纵然昨夜死伤不下,五分之一,然而其兵力雄厚,也会是我敦煌唐君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张议潮在说完之后,不由的摇头叹息。

按照常理来说,张议潮这个时候应该是携大胜之威,宣扬唐军勇武,宣扬吐蕃人不堪一击。

然而张议潮的头脑,并没有被胜利所冲昏。

他清楚的知道敌我实力悬殊,不是一两场仗胜利就能打破的。

“大都督所言不虚!”

张议潮的女婿索勋站了起来。

“咱们应该明确的知道,这敦煌光复不过是河西归唐大事的开始。”

“就如同一个人开始万里漫漫长征路,眼下咱们不过只是踏出了第一步而已,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千难万险。”

“诸位应当知道,咱们敦煌和河西吐蕃人之间,的实际上存现在还存在着巨大的实力差距。”

“吐蕃人可以战败一次,两次,三次,甚至更多。”

“然而咱们敦煌却是输不起。”

索勋在归义军中,一直是一个绕不过的人物。

在原本历史上,索勋协助张议潮光复河西,并且得以管辖归义军直属两州领地中的瓜州,出任瓜州刺史。

索勋后来窃取了归义军大权,直到后来被张议潮的女儿、孙子联合其他豪门世族所诛杀。

索勋此刻说出的看法独到,就足以说明他很有几分本事。

“末将附议!”

见到索勋站了出来,张安洛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