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望月的高层们还在皇宫中上着早朝。
皇帝虽然病死了，但在皇妃的帮扶下，太子倒也能勉强操持朝政。
虽然一般都要守孝三年才能接任皇位，但此时毕竟是特殊情况，这偌大的一个国家，必须得有一个主心骨。
平时还有孙连承这个宰相能顶一顶。
可如今连他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好几天都没见人影了。
此时的望月唯一一个还有话语权的，也只剩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太子了。
嗯...他上个月还不是太子，只是个最不得宠的窝囊小皇子。
只不过这一个月里，所有皇子都死光了，只剩下他一个了...这才被逼无奈成了太子。
大臣议论纷纷，都在讨论着怎么才能度过眼前难关。
忽然，一个身穿二品袍的男子向前一步，高声开口。
“如今大莽军队就在城外虎视眈眈。臣以为，应当与他们鱼死网破！”他眼中满是狠厉：“我泱泱大国，安可受他人之辱？！”
此人乃是朝中二品文官，户部侍郎何无疾。
这阵阵高声回荡在朝堂之上。
太子沉默，又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武将们。
他不知道该怎么决策。
身披战甲的壮汉同样向前一步，此人是望月虎啸军将领，大将军林邱。
林邱拱手，担忧的说道：“殿下，何大人所言有理，但末将以为...还是投降吧。”
他十分艰难的说出了投降二字。
“望月的百姓已经经受不起战争了...陛下驾崩之前，尚可制造血奴抵挡一二，可如今望月瘟疫肆虐...咱们也联系不上那位能制造血奴的大人...”
“一旦大莽破城，王城将血流成河...”
“殿下...当以苍生为重啊...”
他红着眼眶，沉声道。
太子头皮发麻。
何无疾厉声开口，怒目圆瞪：“莫非我等举手投降，那大莽就会放过我们？！痴人说梦！我泱泱大国怎可丢了脊梁！”
说完，他面向太子，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臣虽为文臣，身无傍身之技，但仍愿第一个冲上阵前！”
他声音慷慨激昂：“宁可颈抚三尺剑，不愿投降断脊梁！臣等，宁死不降！”
“臣等，宁死不降！”
在他身后，一众文臣哗啦啦全都跪下，齐声高呼。
这一瞬间，饶是小太子是什么都不懂得年纪，依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似乎，这就是老师一直常说的...风骨。
林邱表情复杂了一瞬间，随后闭着眼紧咬牙关，低声道：“殿下，绝非末将贪生怕死，若殿下一声令下，末将绝对毫无半点犹豫冲入敌阵！哪管他千军万马，哪管他必死无疑！！”
他睁开眼，眼眶通红的瞪了何无疾一眼，随后抬起头看向太子。
“只是殿下，望月多年战乱，多年被妖族压迫，多年灾荒...百姓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啊！！”
“若是投降，百姓尚可并入大莽。可城破，百姓将无一幸存！殿下三思啊...”
很奇怪的景象。
文臣死战，武将劝降。
小太子才刚亲政，何时遇到过这般场景，一时间根本拿不定主意。
他端坐在龙椅上，紧张的满头大汗，一双眼睛根本不敢去看下面的大臣。
在母妃的帮助下，他虽然能处理好一些政事，但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打仗...
眼下一众大臣正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决策。
“王大人，大莽已经过山了，你说说该怎么办？”
忽然，他鼓起胆子开口问道。
下方，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臣浑身一颤，愕然的抬起头，左右打量一圈，发现朝堂上只有自己一个姓王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懵。
啊？
我？
太子点头，挤出一丝亲民的微笑：“对，王大人可是三朝老臣了，一定见多识广，你说说吧。”
在他的记忆力，这位王大人总是深更半夜在父皇的寝宫前游荡，一脸愁容。
他一定是常替父皇分忧！
王大人满脸迷茫：“不是，殿下...我，我是打更的啊...”
没错，就是那个每到半夜就拿个锣，一边敲一遍大喊“小心火烛”的那个。
在皇宫中，这个打更的，也是带品的...所以可以上朝。
太子笑容一僵。
妈的，忘了...
一众大臣全都不忍直视的低下了头。
太子脸憋的通红，求救的眼神看向母妃。
皇妃站在众人之后，失望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缓缓摇头没有开口。
后宫不得参政，她登上朝堂就已经是坏规矩了，万万不可在一众大臣全在的时候开口议政。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中用，却万万没想到这么不中用...
满朝文武皆在，各位将军身披战甲位列首席，他就一点都看不到？
叹了一口，她默默为这濒死的国家默哀。
太子见母亲不理自己，急坏了，眼中甚至隐隐有泪花闪烁。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神情皆是落寞。
千年大国，要亡于自己这一代了么？
亡国之君尚且年幼，可以原谅。可他们这些亡国之臣却无可作为，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一时间，朝堂之上一片寂静。
小太子攥紧拳头，低着头，满脸的痛苦纠结。
泪眼模糊了视线。
皇帝好做么？太难做了...
他才十二岁，可此时，帝国百万人的性命却全都抗在了他的肩上。
全都抗在了他下一句话上。
......
“不走，我不走！”
染春费力的挣扎着，小胳膊小腿疯狂的扑腾，衣服都被扯的不成样子。
那张小脸都被憋的通红。
杜秋寒把她夹在胳膊下，任由她怎么扑腾，都不为所动。
只顾在房檐上飞速腾挪着。
只是在实在烦的时候，拍一下她的小屁股：“老实点！”
果然，每次拍完一下，她都会老实一会。
可很快，又会扑腾起来：“放开我！我不走！”
杜秋寒就会继续狠狠拍一下，声音十分清脆。
原本，她和青檀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结果就在刚刚，城外那股杀气忽然就放大了几十倍。
仿若一头比太阳还要大的猛兽，正用那利爪抵在她的胸膛上。
连她都不由浑身一颤，感到一阵胆寒。
于是，她立马不管不顾，直接一把将染春夹着就跑，连拐棍都没带。
一路生风。
“放开我！我死也要死在铺子里！！我还要等他回来！”
染春尖叫，疯狂扑腾。
杜秋寒又是狠狠一拍。
老实了。
青檀背着行囊，夹着南宫涟，紧跟在二人身后。
“书生，我们去哪？”她小声问道。
如今大莽很可能已经把整座城都给包围了，她们想逃出去绝非易事。
更何况，这些大军很可能是冲着书生来的，她们即便逃脱了这次，天下之大，可能也再无落脚之地了。
杜秋寒一边狂奔一边开口：“不知道，先逃出去再说。”
“实在不行就逃去惠兰，百鸟守在那里，如果再把王枭的那群人喊来，未必不可坚守一段时间...”
只要能暂且度过这段时间，再给她一点发育的时间，大莽就不足为惧了。
青檀点了点头，这也的确是当下最稳妥的办法了。
以百鸟的恐怖实力...惠兰是最好的去处。
染春听到这个名字，忽然愣了一下，连扑腾挣扎的动作都不由一顿。
百鸟，惠兰...
染春愕然的抬起头：“你说的是天屿仙人苏百鸟？！”
杜秋寒低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呵呵一笑反问道：“怎么了，你认识？”
染春咽了下口水，僵硬点了下头。
被白布遮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
她能活到现在，全是因为，那一天，这位天屿仙人没有来...
当然，她那天之所以敢出面，也是因为这个。
“放心，百鸟已经恢复巅峰了，甚至还要更进半步。”杜秋寒轻声说道：“有她在，我们躲在惠兰不会有危险的。”
染春沉默。
“我不怕死，我要等的人还没有回来...”她幽幽开口：“在他回来之前，我哪都不去，死也要死在药铺里。”
随后，再次挣扎起来。
杜秋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等的人...是为了情郎么？
忽然，她愣了一下，猛地想起什么。
...该不会，等的是那个独臂剑客吧？